任必长这两天或许正如何志贵想象的那样又能伙同导游挣到一笔钱。
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直爽不起来,连续的两次事情让他不由地感觉到威严受到挑战的滋味。
和导游定好的旅游景点,原想不会有人会提出异议,更不会生出枝节。
偏偏吴玉春和冯清水几个就给不大不小地卡了一下。
他膨胀的权威受到了阻遏,就像一根软刺堵在喉咙里一样不疼不痒怪难受。
何志贵一直以来对他唯命是从,这次对他特意置若罔闻,竟然连包子都没放在心上。这么一桩事都办不好。
何志贵倒是口口声声说回去给再买个手机,可问题的关键是手机一丢现在立马就成了与外界隔绝的人,家里不能联系,局里收不到信息,朋友的电话接不到。
任必长仿佛一下子与外界隔绝了一样,成了个睁眼瞎,心中岂能不在无形之中恨上何志贵和温小强?
温小强即使没有直接受托保管包子,只凭我任必长平时对你们的偏袒和厚重,你也应该在何志贵去照相的时候把包子看管住
而他竟然熟视无睹,不当回事!
他越想越气好不闷心。
如果说他一路无话心中不悦都事出有因在情理之中,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可谓是让他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直到晚上吃过饭大家到旅店住下,任必长正心不在焉地躺在房间看电视。
突然有人敲门,开开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何志贵。
不等任必长说话何志贵就就把手里的手机伸向任必长。
任必长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任局,有人给你打来电话。”何志贵急忙说。
“我的电话,打到了你的手机上?”任必长有点茫然。
“是王局的电话。”何志贵连忙解释。
任必长接过电话答应了一声。
电话里王爱国说:“老任,我下午就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是不是欠费了一直关机。”
任必长没好气地看了何志贵一眼回道:“手机丢了,王局。让何志贵给弄丢了。”
“哦,是这样,那就只能再买一个了。”王爱国顺口说。
“关键是当下就成了睁眼瞎,和外界统统失去了联系。”说到这里任必长话意一变:“任局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重要事吗?”
“现在倒没什么了,下午的时候纪检委来我局大厅里查东西,我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具体安排一下,你分管着大厅,比较清楚。”王爱国说,“现在纪检委忙了一下午,占刚他们接待了一下,现在已经走了。我只是告你一声,再一个是提醒你一件事情,最近国家对单位组队旅游似乎抓得比以前紧了点,尽量不要用公款大吃二喝,让大家注意点纪律和形象,等着你们顺利回来。”
任必长听了心想,王爱国一定又是听到了什么话,莫不是怕给他多化了钱?
上游轮给大伙的贴补钱已经花出去了,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去哪有不兑现的。
回去后即使你作难也必须给结算了。
他心里对纪检委检查的事还有点纳闷,就又问王爱国,纪检委为什么会来查票证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王爱国没有隐瞒,直言说县属股份制煤矿兴盛煤矿的牛树明前两天被双规了,听说是在经济上有问题。
王爱国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像一发炮弹一样炸得任必长有点晕头转向。
之后王爱国还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没有记得一直站在旁边的何志贵又毕恭毕敬地和他说了些什么抱歉的话。
等何志贵一出去,任必长便一头仰到睡铺上,两眼望着天花板。
什么上游轮的不快,什么丢包子的烦恼似乎都显得无足轻重。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撕不断理还乱的意念,那就是牛树明!
前几天他离开冯阳的时候还没有听到有牛树明被查的消息,怎么突然牛树明被查了呢?
而且纪检委已经开始了行动,到地税局检查票证的事,这又意味着什么?
仿佛觉得一把锋利的钢刀正往他的脖子上架过来。
他每年都在牛树明的矿上领好处领分红。
他不知道兴盛煤矿的会计是如何记账的,一种暗伏着的潜在危险让他顿时神不守舍胆战心惊。
有史以来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和悸怕。
他想到给矿上的会计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也好嘱咐一下把他在矿上领的钱给掩盖一下。
但是,偏偏关键时候没有了手机,不由地让他的心中一阵愤怒,愤怒过后又是一阵提心吊胆的紧张。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和他开了个诡异的玩笑,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就让何志贵给弄丢了手机。
兴盛煤矿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一无所知。
他神经质地翻身坐起来跳下地就要伸手拉门往外走。
他想用别人的手机来打个电话。
没走了两步就又像被点了穴一样站定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墙壁发愣。
他忽然又想到只有原来的手机上才有兴盛煤矿那个会计的电话号,包括分管财务副总经理的电话。
手机丢掉,他一个也记不起来。
随后无精打采地又坐回到床上来,心不在焉地两眼盯着电视。
又一想,手机不在也好。
说不定那会计和付总也被纪检委叫走,现在把电话打过去正好入套,反而自投罗网。
可远在千里之外,县里的事情,特别是兴盛煤矿的事情一点都听不到。
要等按行程旅游完还要五六天时间。
眼看冯阳那边的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境地,还哪有心情旅游。
现在再不回去,等纪检委那帮人查实问题就一切都完了。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向何志贵他们住的房间走去,这一次没有半点犹豫。
敲了几下没有动静,正要怏怏不快地返回来,有个年轻职工从另一间房子出来。
任必长问他何志贵不在房间去了哪里。
那年轻人也不知道,幸好他有何志贵的电话号。
结果手机嘟嘟地响,就是接不通何志贵。
任必长用命令的口气吩咐那年轻人让他尽快找到何志贵,找到后第一时间让何志贵来他的房间,他有要事安排。
说罢气狠狠地朝他的房间走去。
刚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
那年轻人正要离开又被任必长叫住。
任必长吩咐他先去把吴玉春叫来,他回房间等着。
那年轻人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向吴玉春的房间走去。
任必长刚倒了一杯水正襟危坐地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吴玉春就推门进来。
门是开着的,轻轻一推就走了进来。
“任局你找我?”听上去吴玉春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康复。
“嗯。”任必长应了一声,故作关心地:“身体好点了吗?”
“比上午强多了,还有点嗓子发干。”吴玉春应了一句,不知道任必长突然关心起他的身体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多喝点水。有药吗?”任必长问。
“有,刚才吃了饭刚出去买了点。睡一觉就好了,没啥。”吴玉春顺口答道。
“是这样。”任必长不想再绕弯子,直接说:“家里有点事,我必须回去。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行程,在咱们这一批里就数你的职务最高了,我走后你要把团队执领起来,顺顺利利地把大伙带回去。”
“任局不旅游完就走?出来一回不容易,还是再玩几天回去吧。”吴玉春像是在挽留,心中早盼不得他早点离开,也少受点他那窝囊气。
他在指不定又会和导游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能玩了,你嫂子有急事让回去,我明天就去飞机场。这里的所有事情就委托给你了,主要是带好队,平平安安回去就行。”任必长的神情异常认真。
吴玉春是个不愿意多揽事的人,放着一个人自在索性不好,揽上这么多人又要多担不少责任,就借故推辞说:“这两天我这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任局是不是再委托给别人,你看让志贵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任必长当即截断:“你就别推了,让你做你就做,身体不好又不是让你担重物!说句话,执领一下的事,别再多说了。再说何志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些年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让他保管一下包子都能弄丢,还能做成什么大事!这里的事你多替我尽点心,再过几天你把这一批人完完整整带回去就行。”
吴玉春对任必长本来好感不多。
他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任必长看不惯他在一把手身边转,就几次可以冷落他,人前用话打压他。
他一向对何志贵疼爱有加,不惜余力地扶持何志贵,工作做不好都要给找个解脱的原因。
现在何志贵给他弄丢了手机,一时气狠就又嗤之以鼻,这种做派让吴玉春厌倦至极。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推辞,而且也推辞不掉。
说一千道一万,他毕竟是个带职的副科,稽查局长。
任必长一走,在这一批人里面,就数他的职务最高了。
再听任必长的话基本是不容商量,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心中想着巴不得任必长快点走。
正说着,何志贵从外面一头撞进来对任必长说:“任局,你叫我?”
任必长看着何志贵的样子答非所问地:“你又去享受了?”
何志贵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笑了笑:“就是去搓了个澡。”
在地税局,何志贵是最会享受的,大家心中都清楚。
“没啥,我就是叫你过来安排一下,明天我有事要提前回去,你要好好配合玉春把出来的职工执领好,不要出什么差错。”任必长也不多和他再说,口气一变话归正传。
“你这就要回去?怎么走?”何志贵表示关心地问。
“明天坐飞机回去。”任必长回了一句。
“我看看明天几点的飞机票。”何志贵说着掏出手机上网查起来。
几分钟后说:“早晨6点钟有一班,再有就到了上午十一点了。都是到宁州的。”何志贵望着任必长说。
任必长归心似箭,想了想,十一点又迟了半天时间,就不假思索地:“就六点的那一班吧。”
“可那最迟也要早晨五点动身往机场,是不是有点太早?”何志贵说。
“是有点早。”吴玉春在旁边插了一句。
“就六点吧。”任必长很执着。
“好,我这就给你买票。”何志贵给任必长丢了手机现在正是弥补过错的时候,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开始买票。
一旁的吴玉春鄙夷地看了何志贵一眼站起来向任必长告辞:“那,任局,在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先回去了。”
“好,你给带好这支队伍就行。”
一次不完整的旅游,一次倍加忧心的旅游,一次焦虑的旅游。
就这样,任必长匆匆地悄悄告别了大家,独自踏上了忐忑不安的行程。
冯阳的事,明天的事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忧虑忡忡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