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宇和贺青刀同时惊呼：“什么！？凌虚界！”
祁宇一个箭步抢了过来，一把扯过小五的手臂，神情非常激动，“你刚才说……凌虚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高界位’——凌虚界吗？！”
就连贺青刀此刻都失去了以往的淡漠，他重重地掌击白玉桌，桌面上的青花瓷器瞬间炸碎为一朵朵瓷花，“住口！休要胡说！一个小小的赌坊，怎可能出现凌虚界的东西！”
小五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瑟瑟缩缩地退了几步，“贺……贺师父，那个，是‘常来一堂’的庄 家说的，不是小五说的。您要是不爱听，我……小五|不说便是，贺师父您千万别生气，都怨我这张臭嘴，我、我……”他一面说着，一面 “啪啪”地掌掴着自己的嘴巴。
小五是祁大少爷的贴身侍读，而少爷却从来没把他当仆役那般使唤。他时常与少爷同吃同住，在祁府可谓是“仆从中的皇帝”，日子过得很是舒坦。他唯独惧怕一人，便是祁宇的师父贺青刀。
贺青刀是祁宇的授业恩师，在府中地位超然。平日里祁宇若是习武不用功，贺青刀这个粗人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大少爷，照打照罚。祁老爷和祁夫人每每看到亲儿子的一身淤青伤痕，虽心疼得紧，却也能咬牙忍住，不干预贺师父的传武授教。而祁宇是兴州首富之子，虽偶有顽劣，家教却是极好，自幼尊师重道，对于师父的打骂责罚，默默承受，不敢抱怨吭声。老爷、夫人和少爷尚且如此看重厚待贺青刀，侍读小五面对贺师父，自然是身段矮了一大截，绝不敢惹贺师父有一丁点儿的不快。
“师父……您，怎么了？”祁宇心中纳闷，“师父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上心，只有在管我的时候才严厉得要命。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凌虚界到底有还是没有，这谁又知道呢？小五应该是听到庄家吹牛胡说了些什么吧。”
他冲小五微微摇头，替对方扯了一个可以抽身离开的由头，“小五，你去看看吉儿的药好了没？去端来给这位美人喝下。”
祁宇虽搞不懂师父为何生气，但他必须为小五挡上一挡。贺青刀打起人来，下手有多重，他这个当徒弟的，绝对是深有体会。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还能抵受得住。若是贺青刀动怒出手，一巴掌呼在不会武功的小五身上，小五肯定马上没命。祁宇大小五一岁，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有时，他这个少爷竟把侍读小五当成弟弟一样护着。
“是！少爷！我这就去！”跟了少爷十几年的小五，第一时间听懂了对方的话外之意。他快步倒退着走到门口，刚想逃离贺青刀的视线范围，却被贺师父喝止住脚步。
“站住！”贺青刀的声音很大也很重，“滚回来！把话说清楚！”呼喝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心，更压抑了。他暗暗地平复着心绪。他当然明了，自己如此反常失态的原因。
凌虚界，仅仅只是因为他听到了这三个字。
没有人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究竟是谁，命名了“环洲”及“凌虚”两界？又是哪一位圣人，将此二界分别划定为“低界位”和“高界位”？
“低”之一字，在“高”字面前，透着浓浓的弱势、低等、不足等令人不快之感。仿佛凌虚界的子民，便是那高处云端的神祗，拥有不死不灭的身躯，他们以轻贱的目光，俯瞰着环洲界的碌碌之辈。相传，环洲的百姓刚开始对于此种说法，极为抗拒和不满，并为此发生过一系列的战争冲突，然四五千年过后，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竟也在潜移默化间，逐渐接受和认可“低界位”之说。
人活一世，匆匆数十年，从出生到死亡，又有谁到过，哪怕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那虚无缥缈的凌虚界？甚至，有人从另一个层面去看待“高低划定”：那个不真实的“高界位”，作为遥不可及的目标，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使百姓有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这些传说流传了数千年。身为后人，永远不可能知道历史的真相。而那些虚实莫辨的传言，确实如先前所言的“追求幻想目标”的论调，让修行练武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武者都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通过自身的努力，飞升至“高人一等”的凌虚界。亦有人坚定地相信：飞升之日，便是成为环洲霸主之时，受万民膜拜侍奉。
而环洲界的“上层武道”分五境，修至第一境御风境，便足以领先九成以上的武者。冲击第二层内灵境，更比踏进御风境难十倍不止。在整个环洲大陆上，“武宗境宗师”大约只有一二十位，几千万人里才能挑出一人。而最高境界被誉为“凌虚境”，赫然便是“凌虚之境界”之意，据说从古至今，无人能修成此境。
相比那些张口闭口便嚷着要“飞仙凌虚”的人，贺青刀师徒俩，倒都是“务实者”。与其成日里做白日梦，倒不如多花工夫勤学苦练，来得更实在些。刚开始，贺青刀的想法与祁宇一样，以为凌虚界并不存在于世，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
贺青刀四十二岁时已冲破武宗境的壁障，狂喜而不能自已。他自认为除了少数几个鼎鼎有名的人之外，江湖中再无敌手。他以第三层武境的实力，催动那柄跟了他数十年之久的“惊浪刀”，确实足以劈山开海，令江湖恶徒闻风丧胆。然而，不可一世的他，却险些在“良县”郊外，被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柔美的少年，残酷虐杀。
那少年一身白衣，身旁跟着一头雪狼。贺青刀想不通，那少年及野狼在将自己凌虐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为何还要放他活路？或许，人家根本就是懒得杀吧……
那少年的武功高绝诡异，令贺青刀这个武宗境强者，内心恐惧到寒毛倒竖。那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让贺青刀往后几年的夜晚，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汗湿一身。当时，白衣少年只对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凌虚界！
贺青刀对于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败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个神秘的少年，是“高界位”的人！至此之后，他相信凌虚界确有其地，而关于那个地方的所有传说，他都深信不疑。
贺青刀面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小五害怕到了极点，他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却被贺师父的吼声吓得差点儿尿湿了裤子，他忙向祁宇投去求救的目光。
“师……师父？”祁宇与贺青刀有十年的师徒之情。他当然看得出来师父什么时候是真正发火，什么时候是装装样子。此时莫说小五，连祁宇都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师父若真发起狂来击杀小五，那该如何是好？毕竟，师父有“刀狂”的名号，这祁宇是知道的。
贺青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道：“定是吓到这两个孩子了。”他暗暗摇头，心中自嘲：“贺青刀啊贺青刀，只怕你到死，也逃不脱对凌虚界的恐惧。还真是个怂货啊……”
“回来。把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贺青刀将话重复了一遍，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小五见祁宇点了点头，这才敢壮着胆子回到屋内，将贺祁师徒俩去追瘦子之后，赌场内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