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饭盒放到他的面前,羞红了脸,急冲冲地出了书斋。他脸上甜蜜的表情,好似浸没在蜜罐之中,无法自拔。他一边吃着荷兰豆,一边浅笑,掩盖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柳空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一只胳膊肘子抵着木桌面,调笑道:“上官兄,艳福不浅,这饭菜香不香?”儒生们起哄道:“小娘子送的当然是香甜的很呐。”他们几个替他回答了问题,弄得他下不了台。
李阿玉蹦跳着回了大瓦房,一路兴高采烈。刚到走廊上,便听见了屋子里面有哭声,她循声而去,推开了王婆婆的房间,只见王小福手里抱着一个鸟巢,死去的小鸟身上的羽毛被稻草覆盖着,望着冰冷的尸身,她眼泪哗啦啦地流淌下来,掩饰不住的悲伤和哀痛。
李阿玉愣了一下,双手臂举高着,走近她身边,蹲下身子,捧着她的鸟窝,担心地说:“小福,你这是怎么了?”王小福摇了摇头,脸上的泪痕半干,苦恼地嘟着嘴说:“娘,小鸟死了,饿死了。”
她抬起双眸,睫毛微微颤抖,安慰说:“它是受伤摔死的,并不是你的错。”说完便捧住小福的圆滚滚大脑瓜,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轻声啜泣。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哭声惊醒了在厨房准备饭菜的王婆婆。
她步履蹒跚,轻悄悄地走了过来,浑圆的臀部扭动着,大脚板在泥土地上印出一个个坑,略微弓腰,“哎呦喂,这是怎么了?我的姑奶奶啊。”她连声感叹道。
王小福依旧是欲哭又止的模样,忍住哭泣,说:“王婆婆,小鸟死了,我好伤心。”这是王小福第一次知晓疼痛是何滋味,她捧着自己的心窝,戳着它对李阿玉说:“娘,我好痛,痛到无法呼吸。”看着小福善良的眼睛,她为之动容。
她语重心长地说:“小福啊,动物,人,都会有死亡的那一天,所以不要难过,这是自然的规律。”王小福好似领悟了一般,忍住了哭泣,点了点头。
王婆婆责怪说:“小孩子懂什么,跟她说这些没用,她又不懂。”这王婆婆大字不识几个,自然是不懂什么叫死亡教育,开始瞎嚷嚷。李阿玉有些不耐烦,瘪着嘴,诉说:“你懂什么,做饭去,待会公子回来,没有饭吃,饿着了可怎么办。”
“一口一个公子,我看你呀心里面满满的都是公子。”王婆婆噗嗤一笑,显然是对她夫妻二人的恩爱颇为满意。
正说着,外面刮起一阵阴风,飞旋的黄色树叶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在空中转动着,飞舞着。“嘚嘚”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惊醒了屋内的二人,将二人的神经吊得老高。王婆婆心里暗自思忖,这大黑夜的到底是何人敲门,难道是公子回来了。她带着疑问,看了李阿玉一眼。李阿玉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出去开门。
王婆婆紧了紧浅色绣花衣领,迈着稳健的步伐,靠近门边,她试图睁开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在门缝偷瞄,却无奈什么都没看到。她直起身子,问:“外头是谁?”外面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声音平实中带着一丝虚弱。
“阿玉,是我,王实甫。”他叩响粗陋破旧的门扇说。王婆婆心里一惊,大晚上过来干啥,她提高了警惕,并不着急开门,开始拖延起他来。
“王秀才,阿玉早早睡了,你明日再来。”她颇为有礼数地回答,分寸拿捏得当。王实甫着急了,心下想着快点见到阿玉,便撒谎说:“王婆婆,我路过这里,有些口渴,讨口水喝。”王婆婆是个机灵鬼,心下想着不能让你得逞,于是说谎道:“王秀才啊,真是不巧,家里正好没烧开水,我看您去隔壁刘大婶家讨要如何?”
王实甫并不打算就此认输,犟着脾气,说:“你若不开门,我便不走了。”他开始学着市井无赖撒泼耍赖。李阿玉见他来者不善,并不惧怕,反倒是不卑不亢,扶着腰身走了过来。大手一挥,王婆婆瑟缩着身子缓缓退后。
她双手环抱,嘲讽道:“王秀才,你一个大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我家为何?是我家欠你一些银两没有还还是你王秀才心怀鬼胎?”王实甫见她如此这般折辱他,不禁难过了起来。
他忍住心里的思念之情,开始找各种借口,“阿玉啊,我想见见小福。”李阿玉唇枪舌剑战儒生,“小福,她早不认识你了,现在她是我的孩子,你呀,少打她主意。我呀劝您,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莫要到我家来自讨没趣,自讨苦吃。”
王实甫没了辙,开始拼命撞门,他这是跟这扇破门杠上了。“砰,砰”一声声沉重的撞击声,直抵她的坚强的内心。
兴许是怕门被撞坏了,抑或是其他原因,她不耐烦地打开了门扇。嘟囔道:“真扫心,大半夜过来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扭过头去不想看见他那张干瘦的脸庞。
“阿玉,你回来吧,甜水河才是你的家。上官南寻是个骗子,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他声泪俱下,理论道。李阿玉不甘示弱,扶着门框,深情诉说:“王实甫,我们之间已经完蛋了。从那天我跳河开始就没了,我们恩断义绝。我现在是上官南寻的妻子,我们过得很幸福。你识趣的话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她伸出手臂,指着外边的方向,示意让他离开。
“好!既然你如此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王实甫口是心非,说着狠话,心里却是深深的依恋。
“说完了,可以走了吗?待会相公回来,让他瞧见可不好。”她满心期待上官南寻的归来,哪里肯管王秀才的悲喜。
王实甫悲愤交加,难以忍受,一甩头,怒斥:“李阿玉,你总会有后悔的那一天,辜负我的深情,你该死!”说完他便伸出粗壮的手臂,手掌拱着,掐住她的脖颈,面目狰狞,可怖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