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揣摩,突然想到还要抓两份药,不禁摇了摇头,说:“跟我没关系。”淡然走开,朝着鹤存堂而去。
鹤存堂,一个小小的药铺。刚开张不久,店里的客人不多。稀稀疏疏,走来走去也就几个熟客。
药铺宽敞,一格格的橱柜贴着墙壁布置。盒子中间镶嵌着菱形铜锁,边缘圆润滑顺。药格子中央贴着一个个白色的标签,写着白芷、乌头、石斛、丁香、川羌、子苓……,名目繁多。
深褐色的干净的木桌面上,摆放着一包包药材,用牛皮纸包裹着。名贵的药材散落着,看着干燥,品质优良。一旁放着一把小铜秤子,圆形的秤盘子油光发亮,闪着光辉,看着小巧精致。
伙计们着白衫布鞋,干净清爽。驻足在药盒子前,手里拿着药方。打开抽屉,按着药方上的药名,将一味味中药抓齐。用小铜秤子称量,再用牛皮纸打包,用麻绳系好,交付给客人。
店里生意不多,略显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药香。真是悠悠药草香,一直醉入骨髓。紫莲踏入门槛,站定在柜台边,左瞧右看,递给伙计两张药方,说:“伙计,给我抓两副药,各五剂。”伙计接过药方,正准备抓药。
店里的荣大夫走过来。他是个戴着黑色帽子,身躯有些佝偻的老头。
“慢着,待我看看药方。”他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
他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须,一边看一边称赞道:“妙啊,妙,从来没见过中药配伍如此天衣无缝的药方。讲究“七情和合”,既增强药物的疗效,又调节药物的偏性,降低药物的毒性。不知此方是何人所开?”
紫莲颇为傲气地说:“那当然,是薛己薛大夫开的。”
荣大夫连忙挥手,说:“伙计,快点给这位姑娘抓药,我可以少收一些银两。”
过来抓药,还省了不少钱,紫莲心里乐意。
她嘟囔道:“荣大夫,我替我们家秦姑娘谢谢你了。”
“秦姑娘?这宸王府一共有两位姬妾,阮氏和钱氏,何来的秦姑娘?”荣大夫轻捻胡须,质疑道。
紫莲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着,笑着说:“那是宸王带回来的姑娘,据说是从乡下来的粗野丫头,不值一提呢。”荣大夫淡淡哦了一声,不再追究。
很快,十包药抓好了。紫莲拎着药包,爽快付了银两,欢快地出了鹤存堂。
这几日,阴雨绵绵。远方山峦起伏,望不清的雨幕掩映下是一片绿水青山,覆盖绿色浮萍的河面。风雨飘摇中,重重的山峰,翠色欲滴。野花迎风绽放,飘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山风呼啸,掠过山峦是一片旖旎风景。
槐树下,一窝小鸟雀叽叽喳喳,缩着脑袋,挨挨挤挤地待在窝中。雨声盖过一切,淅淅沥沥的小雨给空气蒙上一层淡淡的雾霭。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穿过透明的纱窗,秦钰婉望着外面的一切,定了定神。她兀自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思绪飘向远方。
“嘚嘚嘚”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将她拉回现实。
“秦姑娘,该喝药了。”是紫莲清脆的声音。
“哎,进来吧。”她叹息一声。娇柔的嗓音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弱明丽。
轻盈如薄蝉翼般的雕花木格子门扇敞开了。紫莲端着一个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浓稠的药汁。
紫莲将药碗放定,不解地问:“姑娘,好端端地为何叹气啊?”
她抬起眉眼,睫毛犹如覆羽,“这鬼天气,不知何时能放晴?哦,对了,宸王殿下的病情如何?可有好些?”
紫莲思索半天,很是纠结,念叨道:“宸王还是没有醒过来,倒是有了呼吸和脉搏,只是手指依旧不会动弹。奴婢,奴婢真的不知。”她有些害怕,连连后退。
秦钰婉浅笑,“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阮小娘,不会拿你怎么样?”
她暗自思忖,见这丫鬟这么恐惧主人,肯定这阮小娘待她刻薄。她瞧了一眼紫莲的胳膊,这雪白如莲藕的手臂上竟然惊现一些乌青。
“给我看看。”她琢磨道。
见她闪躲,将衣袖拉着遮盖住。她越发好奇,拉过胳膊,将衣袖撸起,惊现的乌青肿胀之处越来越多。仔细一数,竟然有数十处。
“你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阮小娘欺负你了?”她有些生气地质问,“别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说?你是哑巴吗?”因为太过于急切,她的口吻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紫莲躲躲闪闪,低垂着脑袋。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支支吾吾说:“阮夫人待我极好,这是我不小心磕碰的。”
“你当我是瞎子吗?”她反问,颇为生气,抓住她的手臂,“走,跟我去阮小娘那里评理去!”
扑通一声,紫莲跪在地面上。一边哭泣,一边连声求饶,“秦姑娘,我是阮夫人从外面捡来的丫鬟。因为战乱,与父母走散,露宿街头,成了乞丐。是阮小娘将我领回来,给我吃食,给我住宿。她是我的再生父母,她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秦钰婉忽然站起,一拍桌面。木桌子上的茶碗震颤,“真有这种事?阮小娘欺人太甚,你呀就是太软弱可欺。”
她连忙拉起紫莲,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贴心体己地说:“紫莲,以后你跟着我。不用再惧怕阮小娘,她不过是只纸老虎。”紫莲点了点头,擦干眼泪,怔怔地站立在一侧。
秦钰婉端起药碗,瞅了瞅深褐色的浓稠的药汁。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碗底只留下一圈浓浓的药汁。枸杞破裂,一粒粒的小籽浮在汤汁中。
紫莲掏出几粒话梅糖放到她手里,收拢五指,淡淡说:“姑娘,特意给你留的。吃了它,口便不苦了。”她莞尔一笑,好似山野间的杜鹃花,灿烂夺目。染红一片,胜似山边的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