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在前方带路,男人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刚系上的领带不知何时再次松松垮垮了起来。
还有多远啊……徐伟杰有些不耐烦了,这个人不会是个哑巴吧?一直不说话,搞不好还有什么心理疾病,穿着这种衣服在墓地里走来走去,那些失踪的人不会和他有什么关联吧……想到这里,徐伟杰的心又揪了起来,嗓子难受极了,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席卷而来。
守墓人压根不在意他,继续开辟前方的路。一些杂草已经被除去了,应该是之前那哑巴干的,徐伟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型矿泉水喝了几口。
又浑浑噩噩走了几里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间小木屋旁,木屋不大,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去,守墓人去煮茶。
徐伟杰忍不住打量起这间屋子,还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用品应有尽有,而且都被主人细心整齐地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小木屋的墙边除了挂了一面镜子外,便是独占一整面墙的肖像画了。徐伟杰盯着那些画看,觉得异常诡异,每个幅画都是用血红色颜料画的,这些颜料现在都随意地散落在方桌底下,有些瓶盖松了,搞得满地鲜红。
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徐伟杰吸了吸鼻子,四周弥漫着异样的香气。主人如果是喜爱这种香气的话稍微撒一些没关系,但这种浓烈程度的香味却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想刻意掩盖住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那种想吐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些,只希望那位守墓人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那边的守墓人泡好了茶,端了过来,示意徐伟杰坐到床上。
这一举动让他少了几分疑虑,虽然是个哑巴,但还蛮客气的,他轻抿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他感觉在喝茶时黑袍里的人露出了一个得满意的微笑。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伟杰又喝了口茶,有些上瘾起来,这茶不知用的什么茶叶,喝过后人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守墓人没动静,只是盯着他敞开的领口,他一低头,“啊”了一声,上面还留有昨晚跟情 人暧昧的痕迹。他迅速将领带系好,若无其事地抖着腿。
半分钟后,黑袍下伸出一只手,将一张照片递了上来。徐伟杰接过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是他与亡妻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小名叫小宝。照片是那副诡异场景放大后模糊不清的一小部分,婴儿面色苍白地躺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包裹着婴儿的薄被单。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他葬在哪儿了?”
男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慌的神情,抬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守墓人。
“你到底是……”
话音未落,男人便倒在地上,手中的木杯落地发出“砰”的一声。
守墓人将杯子捡起,拿到水池边洗了洗,重新放回茶具桌上,他没有去理会昏睡过去的男人,而是径直走出了门,消失在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面……
一张可怖的脸突然袭来,是他的亡妻前来夺命。徐伟杰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冒,他按着太阳穴,使劲揉搓着。被,被骗了,那个该死的守墓人……男人的脸变得极度狰狞,他从床上爬起,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检查了一下贴身财务,没有任何东西失窃。那个哑巴到底想做什么?!
他刚下床,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带着些铁锈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寻找着气味的源头,脸慢慢移向了那堆颜料和那些诡异的画。缓步走过去,伸手在最后一幅肖像画上一按,手上顿时粘上了鲜红的滑腻腻的东西。他凑近一闻,tnnd,是人血!
那些失踪者肯定与那个守墓人有关,搞不好那些神秘生物的哀嚎也是他整出来的!想到这里,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但强大的求生欲催促他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踹开木门飞速向山的出口跑去,才发现已是深夜,他回头再去望那墓地的尽头,哪里还有什么小木屋,那分明就是一座坟!他吓得双腿发软,摔了一个跟斗,但又立马爬起来继续朝山口跑。
墓地里烟雾缭绕,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况且他身材实在硕大,全是肥肉,跑起来时层层脂肪都在衣服里飞舞,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正当他想停下来喘口气时,一个熟悉的但空洞恐怖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徐伟杰?!你不得好死,你还我和我可怜的孩子的命来!”
不知何处传来了不属于人类的哭号。
男人登时吓得脸色苍白,转而又变绿,头也不敢回,没命地向前跑。
“凭什么你能逍遥度日,我和我的孩子就要在家中受苦受累?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啊?!”
女人空洞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不不!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向你们道歉,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饶了我吧!我也有苦衷啊!”
男的抱头痛哭,但仍是没有停下逃命的脚步,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决定着他的生死存亡……
终于……
一道耀眼的光亮照明了前方的道路,他顾不了更多,一头扎进了前方的灌木丛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那些尖刺添上了多少道伤疤,他仰面躺倒在路灯下,昏死过去。
宾馆内,男人骂骂咧咧地缠着绷带,他刚从医院回来,肋骨断了三根,手臂和小腿处严重划伤。好不容易才做完了基本的检查回到宾馆,刚缠好的绷带又开始往外渗血,只得拆了重缠。女人在床上鄙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你去扫个墓,扫出这一身的病?”
“我也不想啊,发生了点意外……”
男人咽了口唾沫,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我跟你说件事,你千万别不信。”
“什么事,难道你在墓地里被人猥琐了?”冷漠的带着嫌恶的语气。
男人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女人发现后停住了嘲讽的话,将剩下的不屑的话咽了回去。
“我在墓地里,撞鬼了……”
男人又咽了咽唾沫,脸色又开始发白。
“你扫个墓把脑子摔坏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男人没理她,继续自说自话:“我们得赶紧搬走,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这里了,他们无处不在,我们卷铺盖走人吧。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他们总不可能跟上来吧?哈哈……”
“走?我可不想走,在这儿生活得多自在,我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
“跟老子走!老子有的是钱,你跟老子走以后过他 妈 的好日子去。”
女人一听到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又反驳到:“你放屁,明明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还想骗我说你有钱?”
一说到这个,徐伟杰顿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头对着女人耳朵悄声道:“还记得我那亡妻吗,她娘家有一间蛮值钱的店面,我骗她爸妈说给小宝和佳慧办葬礼的钱不够,他们就把那店面卖了,好几十万一口气全给我了,让我买件十几万的金手链陪葬下去,说是长这么大了连条金手链都没带过,我直接找了个地摊货打发过去了。佳慧的葬礼没办法,那两个老家伙要来守夜,陪他们女儿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但小宝就不一样了,他们甚至都没亲眼见过,只在手机上看过,所以忙着回去种田去了,小宝没办葬礼,这你应该也知道,我把那笔钱和小宝埋在同一个地方了,明天我们就去取……”
但女人却执意让他说出埋在哪,自己也好安个心,不怕被徐伟杰骗。于是徐伟杰缓缓报了个地名。
女人一听便笑了,徐伟杰以为她是放心了,于是也跟着笑起来,但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女人还在笑,而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狰狞,嘴里不停的念着:“找到了,找到了,原来是那里……”
徐伟杰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伸手去晃女人的肩膀:“你疯了?妈的,你他 娘 的吓老子。”
在他碰到她肩膀的一刹那,周围的环境开始崩塌,女人的身体开始裂开成一块块碎肉,脸部逐渐扭曲收缩,眼珠向内凹陷,随后连同碎肉块一起全部散落在地上。
“不!”
男人嘶吼着,眼睛因充血而变得鲜红,他的手臂再次开始大量出血,只是,上面压根没有缠绷带……
他的头脑开始清醒,意识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他真正意义上的睁开了眼,才发现刚才一直跟他对话的,甚至自己还伸手去摇晃的
——是一具干尸。
他吓得立马撒开手,全靠两只手撑着地才勉强不瘫倒在地上。
原来他——从来不曾逃出去过吗……
“婚后出轨,徐伟杰,你可认罪?”
低沉但不浑厚的声音传过来,要不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徐伟杰甚至会觉得这声音十分好听。
“你……你是谁?!”
男人拼尽全力地嘶吼着。
“暗地里给老子使绊子算什么本事?他 娘 的有本事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弄死你!”
“呵呵呵……”穿着黑袍的人从阴雾里走了出来,他晃着手中的银刀,慢悠悠地走到男人面前。
“是,是你?”
下一秒男人的脸就从错愕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我就知道是你,该死的东西,杂
种,怪胎。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轻笑一声,双手将兜帽缓缓摘下,银发像瀑布一般垂直落下,雪白的眼睫毛扑闪着,似乎是在适应来自月亮带来的一点点光明。如同血域星空般血红中掺杂着蓝紫的眼珠十分美丽动人,也十分诡异恐怖,她的脸和脖颈都似雪一样的白色,整张脸都散发出一种冷漠绝情的信息。
“白化病患者?”男人有些惊讶,“而且还是个女的?”
银发女子把玩着手里的银刀,再用她动人心弦的嗓音问了一遍:“你可知罪?”
“我呸!”
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却吐出来带着血丝的唾沫。
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恐惧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老子有什么罪?老子又不是圣人,没钱老子怎么养活他们?!你也不看看自己,难道不也是穷狗一条?难道不能理解老子的苦衷?”
那边的女子没做声,男人自以为已经骂得她无话可说,便得意地笑着:“不如这样,老子看你也长得不错,要不考虑一下做我的泄欲机器,老子保管你以后衣食无忧,哪还用在这破地方害人。”
男人正说得兴奋,一把刀子飞了过来,他急忙撒开手卧倒,刀尖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直直插在距离后背两米多的树上,刀没进去了十几厘米深。他飞速坐起惊诧地看了眼眼前的女人,她嘴角咧开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徐伟杰……”
女子走过他身旁,将银刀拔出,弯下腰将刀片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结婚后对妻儿不管不顾,在外面花天酒地,成天鬼混,最终导致“妻子象禽兽”这样的惨剧,婴儿徐川鑫因母亲奶水不足导致的营养不良,以及早产儿本身已有虚相,他们娘儿俩在你信誓旦旦地对父母说出的话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且无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死去,婴儿母亲兼你的妻子池佳慧在绝望中自缢,这种结果并不只是因为婴儿的死去和穷苦饥饿的生活……还有你的长期家暴,犯罪者。”
女子说完这段话,饶有兴味地盯着男人那因恐惧而萎缩的但仍带着狰狞的面容。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跟你说了?”
男人说话时喘着粗气的,每说一个字他都会因秘密被发现而产生的变态心理哆嗦一下,随后又痛苦地抱住脑袋。
“不,不应该是这样……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女人双眼睁大,嘴角出现了一个更为诡异的弧度。
“我是清廉公正的守墓人,是一切罪劣与怨恨的审判官。”
真是一张完美的脸……只可惜是个疯子。男人绝望地看着她。
“所以,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女人听到这句,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神来:“啊,差点忘了,还没处决你……你的亡妻用血的代价为你换来的丰厚奖赏,嗯,好好感激她吧……”
男人听到这句,顿时吓破了胆,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会被杀死。
“不,别杀我,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钱,钱我都给你,就埋在我老家的后院里,别杀我,求求你……”
他央求着,扭动肥硕的身子给对面的人跪了下来,拼命在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滚开,肮脏的杂 种。”
银发女子嫌恶地瞪着他,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令人发指的畜生。
“自然不是我来杀你,说实话我也不想让你的血玷污我的刀子。”
“那……”
男人带着临死而又将复生的希望的眼神看向她,额头上红了一大片,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永别了。”
守墓人挥挥手,转身离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男人才放下警惕,他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为自己的幸运倍感自豪,甚至觉得是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救了自己一命,什么狗屁恶人有恶报,我呸!
“臭婊 子,以后一定收拾你。”他骂了一句。
但徐伟杰不知道的是,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在不远处,一双腐烂扭曲的脚正静悄悄地迈向他……
第二天清晨,守墓人穿上黑袍,出门查看,男人肚子被撕开,内脏全被挖空,面部因痛苦和恐惧变得极度扭曲。
是的,她不会亲自动手杀了他,她只是一个被委托方而已,徐伟杰该享受的是来自他妻子对他的无尽的咒怨和狂怒,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亲身体会了他妻子生前的绝望……
守墓人掏出早已备好的8k的硬纸,用徐伟杰自己的血送他走完墓地里的最后一程。
墓地尽头的小木屋内,在那还未完全干透的画像右边,又增添了一幅新的画像……
出轨者徐伟杰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