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的作息很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就看看书,写写字,画画画什么的。
蓝若雪的作息也很规律,她比苏寻多眠,每日与苏寻同睡,又总比他多睡一两个时辰,白日里就在太阳底下打盹儿。
她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热衷于睡觉。只要睡好了,什么都好说,任苏寻怎么闹她都不骄不躁。
如果她没睡好的话,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两样,但是苏寻能很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的异常,就算同样面带笑容,语气里也会夹杂着无奈和隐忍。
成亲短短数日,苏寻对蓝若雪这一习性摸得门儿清,刚开始苏寻以为她是长途奔波又身处异乡还不适应,就由着她。甚至早起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响,还特意叮嘱听雨轩的丫鬟不能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搅。
但是过了小半月,蓝若雪还是那个样子,一天天什么也不干,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跟苏寻斗斗嘴,说说笑,论论道。
论着论着,苏寻就觉得不对劲了,她若是水土不服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怎么还这般颓废?而且她吃饱喝足的时候精神气儿还是挺足的。
要说她就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性子,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看的书,讲的道,她都有涉猎,连治国安邦、行军打仗她也懂得不少。虽然有些言论大逆不道与世俗相悖,但这也恰恰说明她博学多闻,见解独到。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得过且过?
这天苏寻吃完早饭,蓝若雪还在睡,他把喜鹊叫到跟前儿,问道:“你家小姐未出阁的时候也起这么晚吗?”
“不是的,小姐以前不这样。”喜鹊怕苏寻看不起她家小姐,连忙否认。
苏寻:“是吗?那她以前什么样?平常都做些什么?”
喜鹊:“小姐以前从来不赖床的,她喜欢看书写字,弹琴作画,还有刺绣,我家小姐绣花鸟绣得可好了。”
苏寻:“是嘛,看着一点也不像。”
喜鹊:“奴婢也觉得不像,小姐成亲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寻本是随便一说,喜鹊也是无心一答,但是这话倒是让苏寻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跟我成亲之后才这样的吗?”
喜鹊点点头,怕苏寻不信,又说道:“姑爷,我家小姐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但是她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以前……”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苏煜来探望的时候见苏寻情绪低落,问道:“怎么了?”
苏寻:“二哥,你说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是为什么?”
苏煜:“谁突然性情大变了?”
苏寻:“没谁,就是随便问问,你不说就算了。”
苏煜:“我也没说不说啊,气性这么大。”
苏寻:“那你倒是说说看。”
苏煜:“一个人不可能突然性情大变,如果他性情变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遭遇了什么变故,或者经历了什么打击。这些变故、打击就会导致一个人性情大变。”
苏寻:“一个博学多闻的人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变得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是不是说明她遇到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
苏煜:“自然。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形形色色,每一个人从生下来都努力地活着,追求想要的生活,这就是人生。如果一个人对生活没有追求,没有热情,那一定是她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失去了希望吗?苏寻觉得心头千斤重。
这十数日,他们互相迁就又互不干涉,偶尔拌拌嘴为平静的生活添了几分生趣,他沉迷于这样的生活却忘了自己是个短命鬼。
她倒是一直都记得,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天就已经对生活无望,所以没规没矩,为所欲为。
他之前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给母亲奉茶,也不服软认错,如今算是明白了,因为她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不讨好,不在乎所以不怕得罪,不在乎所以肆无忌惮。
苏寻心里堵得慌,看到蓝若雪的时候更堵。
他怎么就忘了,他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她正值青春年华。
苏寻一整天愁眉不展,蓝若雪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
再迟钝,蓝若雪也觉察出他的反常。
“你怎么了?有心事?”
苏寻看着她,“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你为什么要嫁?”
“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也是。”苏寻默了片刻,又问道:“如果你自己能决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呃……怎么说呢?”
蓝若雪有点为难,真正的蓝若雪对这门亲事抵死不从,如果她能自己做主的话肯定不会答应的。
至于她这个假的,本身就是自己决定替嫁的,根本就不存在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蓝若雪的迟疑免不了又让苏寻多想了,他负气道:“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
“哦。”
蓝若雪真的不说了,苏寻更觉得心中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