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洲就这样锲而不舍地跟着林瑾荨,始终保持着两三步远的距离,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一刻也不停。
“女侠你叫什么呀,我叫裴在洲,在洲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在洲,是不是很好听?”
“女侠你要去哪呀,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去?”
“你刚才打的那下可真狠,现在还疼呢。”
“要不要······”
“说吧,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林瑾荨的耐心被消磨干净,相当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一个男子,怎么如此聒噪,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裴在洲死缠烂打的方法得逞,嬉皮笑脸的走到林瑾荨身边:“带我去看大夫。”
林瑾荨深呼吸,平息了自己快要燃起的愤怒,但抬眼,里面还是有些厌烦:“跟上。”
裴在洲心思得逞,笑嘻嘻的紧跟着林瑾荨。
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
裴在洲的目光不易察觉的变得稳重深沉,与刚才那个嬉皮笑脸的公子完全是两个人。
林瑾荨带他随便来到一个医馆,请了大夫给他诊治。
大夫看了会儿他的膝盖,道:“这位公子的伤并无大碍,只要上些药酒,使淤青散去便可。”
“好,多谢大夫。”林瑾荨答谢道,侧眸,看了眼在床上装疼的裴在洲。
大夫客气的回了句不用谢,便去柜子那边给裴在洲取来药酒,递给林瑾荨:“将此药酒涂在淤青处,轻轻按摩,不出几日便能恢复。”
林瑾荨一手接过药酒,另一只手掏出银子,递给大夫。
“那就有劳女侠帮在下按摩一下了。”裴在洲笑眯眯的看向林瑾荨。
林瑾荨瞥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药瓶往裴在洲怀中一丢,转身就要离开。还好裴在洲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一脸委屈模样:“我真的疼的走不了路了,你就帮人帮到底呗。”
林瑾荨闭了闭眼,深呼吸,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男子!转身,不耐烦的看着裴在洲。
裴在洲反应的也快,看到林瑾荨转身,赶紧让了个地儿,让她坐下,然后把药瓶塞回她手中,憨憨的笑着,看上去十分单纯。
林瑾荨看着他泛着点淤青的膝盖,少顷,计上心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戏弄的意味,勾起唇角,笑得神秘:“行啊,我来给你上药。”
裴在洲看到这个表情,脊背竟有些发凉,眉头皱了皱,这会再阻拦怕是晚了。于是一咬牙,把膝盖往她面前靠近了些,道:“多谢女侠。”
林瑾荨从瓶中倒了些药酒到手心,双手合起搓热后,啪的一下,朝着裴在洲膝盖上使劲一拍,声音清脆响亮,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裴在洲脸色的变化。
“不疼吧?”林瑾荨故意询问。
裴在洲吃痛,嘴角轻轻抽了抽,咬紧牙根,心中再怎么怨恨她,脸上仍是挂着逞强的笑:“不,不疼,舒服!”
林瑾荨的指尖轻轻划过裴在洲慢慢泛红的膝盖,不怀好意的笑道:“那就好,若是疼,就忍一会儿,过会儿就不疼了。”
这女人心狠就罢了,还一肚子坏水,不愧是拂千堂训练出来的!
裴在洲不停的腹诽林瑾荨,可无奈,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着幽怨的目光死死瞪着她。
接下来,就是对裴在洲来说,相当难熬的时间段。
林瑾荨下手只重不轻,到最后,淤青一点没散就罢了,反而还添了几处新的。
“好了。”终于,在林瑾荨的气撒的差不多后,放了他。
此时的裴在洲已经忍痛忍得脸色泛白,眉头紧锁,看到林瑾荨收手起身后,终于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膝盖上的痛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消散。
林瑾荨看向窗外,才发觉已经时近黄昏。不觉中竟和他耗了这么久,得赶紧回去了。
“女侠,”裴在洲叫住林瑾荨,“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感谢。”
“不必。”林瑾荨淡淡回答道。
“就吃一顿饭,否则我总感觉欠你个人情。”裴在洲走到林瑾荨身边,不依不饶道。
林瑾荨转头,望向裴在洲,语气生硬:“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这目光竟让裴在洲一时有些心虚,但好在调整得快,才没露馅:“想和长得好看的人多待一会儿,不算是错吧。”
林瑾荨冷笑一声:“确实像你会干出来的事。”
裴在洲眼睛一亮,事情有转机了,赶紧接话:“女侠知道我吗?”
“没兴趣。”
“可是我想了解你。”
“再这么多话就别跟着我了。”
“哦。”
不知不觉,裴在洲一路跟着林瑾荨来到了凌安酒肆。
“哇,女侠还挺会选地方,这可是整个朝邺最大的酒肆了。”
林瑾荨依旧面无表情,全当他不存在,踏进酒肆大门。
“林老板。”一个店小二看到林瑾荨进来,主动打了招呼。
裴在洲蒙了,林老板?她难道是这家酒肆的老板?
裴在洲跟上林瑾荨,好奇的问:“女侠,难道你是凌安酒肆的老板?”
“嗯。”
“哇,那岂不是能挣很多钱。”
······
林瑾荨完全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没过多久,一个小二端着两盘菜走过来,轻轻放到桌上,十分恭敬道:“林老板,您的菜来了。”
裴在洲看了眼菜色,扭头对小二说:“再加个糖醋里脊,一条油泼鱼,一道凉菜。对了,再来一壶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酒。”
“梨酒。”林瑾荨补充道。
“哇,你竟然主动说话了。”
林瑾荨白了他一眼,淡淡道:“经常来?”
“也就来过三四次。”
“挺会点。”
“嗯?”
“吃饭。”
不一会儿,菜上齐后,裴在洲一直时不时的留意着林瑾荨的动作,发现她一个人就吃了一小半的糖醋里脊,于是开口问道:“你喜欢吃糖醋里脊?”
“嗯。”
裴在洲为她添了酒,接着试探地说:“我发现你话好少,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言多必失。”林瑾荨又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到自己碗中。
“何必活得这么明白呢?”裴在洲关心的看着她。
林瑾荨轻笑一下,他们这行当,不沉默寡言是活不下去的。
裴在洲眼尖的捕捉到了她的表情:“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干嘛要成天板了张脸。”
“你不用知道。”
裴在洲抿了口酒,眼睛随即一亮:“这酒好好喝!”
“我酿的。”
“你还会酿酒?”裴在洲惊讶的问,“你是喜欢喝酒吗?”
林瑾荨摇头:“不。”
“那你为什么会开酒肆,还自己酿酒?”
“我娘喜欢。”说到这儿,林瑾荨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些,连语调也跟着有了温度。
裴在洲小心的继续问:“你娘她?”
“失踪了。”林瑾荨话说的平淡,毫不避讳。
“你一定能找到的,不像我,再也没机会了。”裴在洲的脸色变得暗淡,长长的叹了口气。
林瑾荨抬眼,敏锐的捕捉到他眉眼间那淡淡的伤感,不禁开口:“你?”
裴在洲一口闷下杯中的酒,缓缓道:“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
林瑾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后说出口的只有都过去了四个字。
回去的路上,裴在洲对刚才的那顿饭很满意,也算是消除了一点林瑾荨对自己的戒备。
再寒冷的冰,只要在温暖的环境下,早晚有一天能被融化。
“二公子回来了。”江沅见裴在洲回来,赶紧跟上去。
裴在洲负手而立,问道“今日我不在,可有什么事?”
“堂主派人过来,说明日在老地方等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