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雪睁眼已经是第二日辰时。
苏寻正准备起身,蓝若雪动了动,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他。
“吵醒你了?”苏寻动作一顿。
“嗯。”蓝若雪点点头,翻个身,背对着他。
嗯?苏寻僵在那里,本来只是客套话,以为她会否决,没想到人直接说“嗯”,而且……
“你已经睡了快十个时辰了,还睡!”
“睡了那么久吗?”蓝若雪坐起来,揉了揉了凌乱的头发。
“可不是,现在已经辰时了。”
她睡眼惺忪的时候,最是乖巧,像一只耷着耳朵的兔子,软萌萌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一番。
苏寻坐过去,给她顺了顺头发,“我疾病缠身,时感力不从心,精神匮乏,你无病无痛,怎么也总是精神不济,久睡不醒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嘛。”蓝若雪偏头,以苏寻的手掌为依托。
“因为我吗?”苏寻托着她的脑袋,心往下沉。
喜鹊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成亲后才变成这个样子,他曾猜测她是因为嫁给他觉得生活无望才自暴自弃、混天过日。可是这些日子相处的种种,尤其是她昨日一番“无用之用”的劝慰,让他觉得自己错了,可是刚刚她的确说是因为他。
“当然了。”蓝若雪掰正脑袋,“谁知道你抽什么风,跟自己过不去,流萤说你是因为我才不喝药,虽然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但是难免三人成虎,可不得把你哄好嘛。我可是起了个大早,转了两条街给你买蜜饯,脚都走酸了,你还为难我,这会儿还嫌我睡多了,没良心!”
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苏寻怔了片刻才说道:“瞌睡越睡越多,长时间不吃不喝,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就少操些心吧。”蓝若雪不耐烦地捧着他的脸,想要捏扁,搓圆。
还没开始搓呢,看到自己的手,瞬间睁大了双眼。她收回来反反复复地看,那是什么鬼?
昨日烫伤的几个手指缠着厚厚的纱布,不知道缠了多少层,握拳的时候不能弯曲,摊开又无法并拢,活像几根棒槌。
“你弄的?”蓝若雪看向苏寻,没等他答话,只看他那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了。
“要不因为知道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我肯定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你,才遭到这样的报复。”
苏寻汗颜,想当时他拿着绣花针,看着亮晶晶的水泡,根本不敢下手,生怕弄疼了她。最后好不容易才下了狠了心,果不其然,手法生疏,掌握不好力道,轻了挑不破,重了扎到肉。
好在蓝若雪睡得熟,只手指微微弯曲了下。
三个水泡挑完,他已经满头汗,不是说挑水泡这件事多费力,纯粹就是因为紧张。
接下来涂抹药膏倒算不上什么难事,包扎可能难倒他了,要不是开头固定不好,要不是结尾收不住,手忙脚乱大半个时辰才堪堪弄成那个样子。
直到吃饭的时候蓝若雪依旧看着棒槌一样的几根手指怀疑人生,明明只是指尖一点水泡,能弄成这个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眼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蓝若雪忍不住说道:“真是太不方便了。”
“你把自己烫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方便?”
“我……”蓝若雪语塞,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日后都会好好喝药,你莫要再如此了。”
蓝若雪尴尬地摸摸鼻头,“你知不知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太聪明会没有人跟你一起玩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聪明人打交道能让人明朗通透,虽然与人相交看眼缘不看智慧,但与聪慧之人同行总是大有益处的。”
“不不不。”蓝若雪连忙否认,“我就不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费脑子还不一定玩儿得过,显得我蠢笨。”
“你要是蠢笨,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短短时日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之前论道只觉得她博览群书,见解独特,昨日方知,她心思细腻又能洞察人心。平日里又不显山不露水,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诚如她所言,知尊卑而不尊卑,知礼仪而不礼仪,知世故而不世故。
这般大智若愚、藏巧于拙的人要是蠢笨,其他人怕不都是痴儿。
“你也太看得起我,我曾经也以为自己聪慧,但架不住人心难测,与聪慧之人交好自然大有裨益,可是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交恶来的呢?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别有用心呢?”
好像有几分道理,苏寻沉思,转眼间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与我年纪相仿,为什么总一副历经沧桑、看尽世间险恶的样子?”
“话本上不都这样写的吗?”蓝若雪撩了撩鬓发。
“是吗?”看起来不像,总像她亲身经历过发出的感慨,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一个深闺小姐,去哪儿历经世间险恶。
苏寻不知道的是他并没有想多,话本只是托词,不过是一朝被蛇妖,余悸难消,从前被坑骗得太惨,如今害怕重蹈覆辙。
……
膳食一道一道地端上来,蓝若雪右手不便,喜鹊上来伺候。
她看了看不忍直视的手,再看向罪魁祸首,“你喂我!我要吃这个。”蓝若雪指着琉璃肉,直接把喜鹊忽略了。
喜鹊看着她家小姐,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什么总感觉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的桐月也觉得这位新夫人不走寻常路,哪有人要求病人给自己喂东西的,她不是不知道蓝若雪手被烫伤了,可是那点小伤跟公子的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现在到底是谁照顾谁啊?不过看自家公子一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蓝若雪指哪个,苏寻就给她夹哪个。为了表示礼尚往来,她用勺子舀了白粥喂苏寻,还故意逗他,把勺子伸过去,苏寻张嘴之时她又把勺子收回来。
苏寻扑个空,蓝若雪毫不掩饰她的笑。
苏寻依样画瓢,一块滑肉夹到她嘴边,蓝若雪张嘴去咬的时候,“啪嗒”一声,肉滑掉到了碗里。
“这肉太滑了,一时没夹住。”苏寻一本正经地说道。
蓝若雪转头,“桐月,你信吗?”
“啊?”被点名的桐月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奴婢没看见。”
“果然你们才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的,哼!”蓝若雪佯装生气,直接用手中的勺子把碗里的肉刨进嘴里。
“那是我的……”苏寻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那是她喂他喝粥的勺子。
“什么你的?”蓝若雪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手中的勺子,“你自己用倒的吧。”说完她直接用勺子舀其它的东西吃,反正这桌菜都是他们两个人吃,又没有旁人,随便她搅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