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居,屋子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门廊走道上的辣椒盆栽已经枯死。淡黄色的枯萎的叶子,耷拉着脑袋。蔫了的枯黄枝叶,胡乱地堆叠在一边。没了生气,到处都是破败死亡的气息。
钱文珠闷闷不乐,右手扶额角,头疼地掉眼泪。眼泪簌簌掉落,宛如晶莹剔透的颗颗珍珠,圆滚滚,湿润润的。铺在紫檀木桌面上的芙蓉花朵织锦桌布,潮湿了一滩,看上去一片暗沉沉。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她只是个低等的姬妾,连个贴身的丫鬟都没有分配给她。平日里一切的起居都是自己照顾,生病无人关心。更何况被王爷训斥后,府宅里的丫鬟更是不敢靠近她。
“嘚嘚”几声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起。她心里纳闷,这么晚了,到底是谁。鬼都不愿意搭理我,是谁这么好心敲我的门。
“谁?”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左手手掌按压桌面,弯曲的手指弓着。因为悲伤过度,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看着有些瘆人。
门外,鸳鸯轻叩雕花木格子门扇,拱起手呼嚷道:“钱夫人,是我,鸳鸯呀。”
她微微抬眸,失望地说:“进来吧。”
她以为是宸王知道错了,过来跟她道歉呢。鸳鸯似乎听出她的失落,故意扯着嗓门喊道:“钱夫人,阮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她听得仔细,说是阮小娘。她的心里踏实许多,毕竟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她擦干眼泪,鼻音颇重地说:“知道了,没事。你快进来。”
门扇轻轻推开,鸳鸯赶紧踏过门槛。坐在她旁边,拉过她的手,便要与她拉拉家常,套套近乎。
鸳鸯为难地说:“刚才王爷生气,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架着你回房。你不会记怪我吧?奴婢知道夫人心里急切,心里慌。秦钰婉这个狐狸精,整日霸占着王爷,勾引王爷,诱惑王爷。我这个当丫鬟的都看不下去了。我那天还在花园里看到她和王爷……”
鸳鸯故意在钱氏的耳朵边小声低语,说着一些男女之间的隐密私事。难以启齿的暧昧情愫,这一切犹如一个个地雷,爆炸在钱氏的心里。
她又羞又急,恨得牙齿痒痒。“真有这事?”她羞愤难当,强忍住铺天盖地的怒火问。
鸳鸯添油加醋地说:“是,钱夫人。秦钰婉还故意,还故意将贴身鸳鸯红肚兜套在王爷的脖子上,二人颠鸾倒凤了好久。”她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离谱。
钱文珠恨极了,咬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吞。骂骂咧咧,“骚狐狸,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怒不可遏,羞愤交加。竟然无地自容,哭得更是花枝乱颤,狂风暴雨了。
鸳鸯转念一想,眼珠子在湿润的眼眶里面滴溜溜转动着。提醒道:“钱夫人,我听珠翠楼的柳姑姑说。这几日,珠翠楼正要招收一批舞姬。不如我们顺水推舟,推荐秦姑娘去?”
珠翠楼,应天府最大的教坊司。平日里有舞姬表演,吹拉弹唱,偶尔会到王公大臣的府宅中表演。虽明面上说是卖艺不卖身,实则,跟娼妓一家。暗地里做些拉皮条的买卖,实乃闺中妇女的火坑。
钱文珠不解,嘟囔道:“珠翠楼可是最大的教坊司,可不是便宜了她?”
鸳鸯咒骂道:“要知道珠翠楼的舞姬,可是比娼妓还低等的角色,比婢女还低贱的货色。她,秦钰婉倒是挺合适的呢。”
她笑得直打颤,颇是吃醋地说:“珠翠楼,多的是蛮横无理的纨绔子弟,这下可有她受的!”说完笑得更是花枝乱颤。
她打心眼里,希冀秦钰婉过得比她差。她是个丫鬟,秦钰婉即将沦落为舞姬,她可是比谁都高兴。
钱文珠有些心寒。心里暗自思忖,谁承想,一个丫鬟,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心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鸳鸯的提议正合她的心思,她何乐而不为。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暖心安慰说:“鸳鸯,你真是我的好心腹。以后呀,我钱氏一定会厚待你。”说完盯着她看。
朱伯川径直去了春杏斋,秦钰婉挣扎着下床,伸了伸懒腰。
他慌忙地奔到床头,扶着她柔弱的身躯,叹气说:“你怎么下床了啊?还不给我好好躺着休息。你刚受惊,怎么能下床?”
他一边心疼她一边又忍不住责怪她,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人难以理解。
她颇是无奈,伸了伸手臂,扭动着瘦弱的身躯,笑着说:“你看,我不是好了吗?能跑能跳,有什么关系?”
他将她搀扶着回到木床上。
紫莲端着盛放荤素搭配饭菜的白瓷碗,走进来,蹲下身子,说:“王爷,饭菜来了。”
朱伯川接过,拿着白瓷勺,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她张开嘴巴,吃了一个翠绿色的莴苣,又吃了一个红彤彤的虾子。他故意给她挑拣虾子,反复塞入她的嘴巴。
她惊喜地问:“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虾子?”
他笑了笑,沉默不语。原来他很是关心她。每顿饭,他都会密切关注她吃的食物,见她吃得最多的食物便是虾子。每次后厨做油焖大虾,她面前的虾壳堆叠如山,散发出浓浓的腥味。
她抿嘴一笑,望着眼前这个温暖的男人。
朱伯川一边喂食一边跟她讨论道:“皇子谋杀案,有了一个线索。一个小太监告老还乡,说是生前伺候过皇子。我准备明日前往东钟山独龙阜打探一番。”
她有些担忧,伸出手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脯,担心地说:“独龙阜地势险恶,龙脉所在之地。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不如我同你一起前往?”
他将她的手掌挪开,叹息说:“既然如此危险,我定不让你去冒险。你只要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便好!”
她点了点头,有些失落,但很快掩饰了过去。她伸出手抚了抚额间的碎发,故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