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紫莲自锦门回来,一直心不在焉,偶尔傻傻地笑着。用抹布擦拭着脏污的窗户,心思却漫游在别处。“咯咯”,紫莲偷偷笑,乐开了花儿。
秦钰婉悄悄走过来,轻轻踮起脚尖。走到她身边,拍打着她的肩膀,取笑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自从锦门回来,天天傻乐。”
紫莲魂魄回到体内,回过神,说:“秦姑娘,你醒了啊?还发烧不?”说完伸出柔嫩的小手,轻轻探着她的额头,复又探探自己的额头,比对着温度。
“秦姑娘,你不烧了呢?”她笑着说,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芒。
秦钰婉定睛看了看她,问:“机密的纸条可送到锦衣卫手里?”
紫莲微微一笑,爽朗回应道:“姑娘,放心。我亲手交给了锦衣卫。”
她继续探问:“是哪个锦衣卫?”
紫莲的脸上飞起一抹绯红,似天边的云霞,瑰丽多彩。
“哎呀,别问了。”她羞答答地跑开,留下一脸茫然的秦钰婉。
教坊司珠翠楼,刘妈妈的房间。
丫鬟芸香拎着银色茶壶,倒了一杯清水,递过去说:“刘妈妈,秦姑娘的夺红之日可有斟酌过?”
刘妈妈谄笑,眉眼带笑,琢磨道:“她可是块肥肉,我们要好好商议,要大赚一笔。”
芸香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刘妈妈,我立马放出风声,不如明日如何?”
刘妈妈诧异,“会不会太过于着急?”
芸香诡异一笑,“怎么会?”
次日清晨,珠翠搂忙忙碌碌。挂灯笼的挂灯笼,采办食材的采办食材,好似在庆贺什么大事一般。
紫莲伸了伸懒腰,刚起身,坐在床沿上。外面,芸香扯着嗓门,喊叫道:“紫莲,你个臭丫头,还不快点起床。”
紫莲心里纳闷,这珠翠楼做的是夜晚的生意。姑娘们皆是白天睡大觉,晚上生龙活虎。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来催促。她心里打着小算盘,不管了,先问问再说。
她穿上鞋面绣着紫色牵牛花的白色绣花鞋,穿上一件粉色罩衫,急匆匆地走到门边。敞开门扇,开始赔笑。脸上堆着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
“芸香,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她学着珠翠楼姑娘寒暄的方式说。
芸香眉眼带笑,神秘一笑,说:“你不知道吧?今晚是秦姑娘的夺红之日。”
“夺红?什么是夺红?”她不解地问。
芸香小心翼翼凑到她的耳边,在她耳边小声耳语。她脸上的表情由淡然转为惊诧恐慌。很快她平复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如水。
“知道了,芸香。我收拾一下屋子,马上过来帮忙。”她一边打发芸香,一边心里暗自谋划。
入夜,红色的灯笼缀满整个珠翠搂。姑娘们红衣绿衫,满头的珠翠金钗,穿戴华丽美艳。一条蜿蜒曲折的宽敞河道,星星映照在河面上,闪着如萤火虫般的光芒。河面波光粼粼,宛如撒入无数的银色碎片,将完整的河流水割裂开。
两侧的楼阁,开敞的栏杆,灯火阑珊。
姑娘们穿红戴银,手中拿着小巧柔软的团扇挥舞着。喧闹声充斥着珠翠楼。男男女女互相依偎,交头接耳。有苦读诗书的俊朗秀才,有腰缠万贯的商贾上流,有身份尊贵的王亲贵族,皆是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
他们抑或揽着姑娘的纤细腰身,抑或坐在廊道上,喝酒作乐。酒水穿肠过,万般苦愁消。男子手掬一盅酒杯,倒入身旁姑娘的口中。姑娘咳嗽着,抗拒着。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恍如万花丛中一点红。
河道上架着一座拱形的石桥,桥下有一艘艘乌篷船驶过。船夫撑着船篙,大声呼喊。桥面上,红男绿女互相依偎。男子指着天上的星辰,默默许愿。身旁的女子娇羞如芙蓉花,微微绽放,花蕊散发着馨香。男女依靠着彼此,互诉衷肠。看着天边的流星划过,闭着眼睛,许下海誓山盟。
珠翠楼,刘妈妈跑上跑下。招呼客人,陪着客人玩押宝的游戏。外面吵吵闹闹,人声鼎沸,还不时传来客人吆喝声。秦钰婉的房间内,却是焦躁不安,
“秦姑娘,怎么办?今日是你夺红之日,我们干脆逃走吧。”紫莲在屋内踱来踱去,瞬间没了主意。
绣着芙蓉花的蜀锦桌布映衬着如花容颜,平添几分姿色。她苦着脸,懒懒地趴在木桌上。滴滴泪珠从脸庞悄然滑落。“我是命苦,逃,我们是逃不掉,不如等死吧。”她心如死灰,似乎决定放弃抵抗。
紫莲怒了,一拍桌面,义正词严。“秦姑娘,你想想王爷啊。他待你如此真心,你怎么能抛下他不管不顾?”
“王爷?呵呵。”她冷笑一声,忽而眉头紧锁,苦笑道,“不知他身在何处?是否安宁?”她捏起桌上的一杯酒水,扬起脖颈,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她细腻的脖颈部滑落,宛如涓涓细流。
“你别喝了!”紫莲伸出手臂,往桌面上一扫。酒杯顺势滑落,掉落在铺有织锦花朵的地毯上,碎裂成瓣瓣瓷花。
她叹息,嗓子眼里难受得很。哭又哭不出来,只是拧巴地苦笑。
紫莲走到她身边,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清澈的酒水,一鼓作气,一饮而尽。
“你既然爱喝,那我陪你喝。”她颇为豪气,又倒了一杯酒。喝光了,见底。
“好,够姐们!”她爽朗大笑,也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突然觉得喉咙口有些恶心,遂干呕起来。
紫莲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说:“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
秦钰婉眼眶中珠泪滚动,含泪举起酒杯,反说道:“紫莲,今儿个我高兴。我们不醉不归!”说完又喝了一杯酒水。
苦涩的酒水顺着咽喉往下滑落,落入肠胃,心里却烧得慌。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推杯换盏,喝了许久。二人互诉衷肠,吐露心声,说了许多的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