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拉着秦楒挤破了脑袋往人缝里钻。两个人身形瘦小，见缝插针，成功挤进了前排。
上个周末，林致去找沈之玉，这是林致扑空的第无数次。回家的路上却正巧碰到康泽和他的一帮朋友们从旺角超市出来，手里拎着几包开封的辣条，康泽远远地冲林致招了招手。林致以为他康泽在叫她过去，于是从马路一侧骑车过去，停在康泽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
康泽：她过来干什么？
林致：这人叫我过来怎么不说话？
康泽的一帮朋友也傻了眼，眼见着这姑娘冷着一张脸，骑一辆“追风鸟”的粉红色折叠自行车，一只脚撑在地上，双手抱胸，目不转睛地盯着康泽，露出鹰隼捕食猎物的锐利目光，一行人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被审讯的犯人，接受着对方冷漠的眼神炙烤，心觉来者不善。
康泽身侧的男生穿着一件灰色连帽衫，见林致过来，自然地同她搭了一句话。
“来买东西？”
“没有，找他。”林致扬起下巴，示意她来找康泽。
“那咱们先走吧。”人群中一人喊道，向众人使眼色，想尽快逃离现场。有人没有领会，一脸茫然，说：“去哪儿？”那人咬着牙狠切切地回道：“哪儿凉快去哪儿，快走！”话音未落，便薅上发问人的衣领子逃之夭夭。
同林致打招呼的人叫林睿可，此时区别于其他人的慌张无措，正不紧不慢地向林致与康泽告别。
康泽见身后众人四散溃逃，心中暗骂：一会再找你们算账。
“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过来的？”康泽一脸诉冤无门的苦相。
“刚才，你朝我招手。”
康泽眉头一皱，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一种社交礼仪。”
林致不解地歪了歪头。
“就好比我问你，你吃了吗？”
“早饭还是午饭？”
“早饭……呸呸呸，我怎么还回答上了……”康泽深吸一口气，看着林致，认真地解释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得到你是否吃饭的回答，只是一种社交礼仪，见到你需要寒暄一下，有话可说，不至于落个尴尬。同理，我跟你打招呼不是为了让你过来，只是单纯地，打了个招呼。字面意思，理解了吗？”
“你最近见沈之玉了吗？我找她好几回都扑空了。”
康泽腹诽：话题转得可真快。
“没见过。你找她有什么事？”
“关乎社交礼仪的大事。”林致回答，转头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康泽抿着嘴，无辜地眨眼睛。
今日康泽正在候场区与林睿可说笑，看到突然挤到前排的林致有点吃惊，没接上林睿可的话。林睿可顺着康泽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是林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吹了一嘴像开水壶的口哨。林致在嘈杂声中分辨出是林睿可在叫她，循声找去，之后林睿可将手中的糖果抛过去，林致在空中接了一次又一次，糖果擦过右手又从左手弹出去，接出了马戏团猴子扔鸡蛋的滑稽效果。林致弓着身子越接越低，被周围的人挤来挤去，下一秒就要趴在地上了，她一个海底捞月接住了糖果，随后鲤鱼打挺，站稳了脚跟，惊呼：好险。
林睿可不禁发笑，林致一记冷眼刀过去。
“你们认识？”康泽问林睿可。
“当然。熟得很。”林睿可看着挥拳头的林致，正冲她做鬼脸，康泽没有回应，林睿可侧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快开始了，咱们去集合吧。”
康泽和林睿可一起去体育老师处集合，抽签决定组别和对手。林睿可在第二场，康泽在最后一场。
比赛刚开始，观众们安静下来，乒乓球触拍的清脆响声、两方随球移动的脚步声和得分成功时满心得意却又加以克制收敛的打气声混杂在一起，牵动着观众的视线。
“果然乒乓球要打起来才好看，一来一回才有意思。”林致附在秦楒耳边说，“咱们两个那点儿花把式还不够上去丢人的，咱俩能打够两圈吗？”
“显然，不能。”秦楒和林致相视一笑。
虽说林致和秦楒在这里兴致勃勃地看球，但其实二人并非技术流，输赢只看个大概，其中更为深奥的着力点、发球方式、路线、落点全然是不明白的，妥妥两个看热闹的门外汉。对于门外汉来说，球赛无论哪一场都是大同小异的。看到中场，林致已经觉得无聊了。
“秦楒，我想走了。”林致打了个哈欠。
“再看会吧。没多长时间呢。”
“挺久了，挺久了，我不行了，撤了，你自己看吧哈。”林致央求秦楒。秦楒一把拉住林致不让她走。
林致开始哼哼唧唧向秦楒撒娇，趁秦楒放松，胳膊从秦楒臂弯里抽出来，换成另一个激动的观众，她则缩成一小团，挤进身后人群中的空隙，消失了。等秦楒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揽的是陌生人的胳膊，像触了电，弹出一丈远，连连道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比赛进入后半程，前半场的赢家们已然卸下包袱，加入观众的行列，开始定位可能存在的强劲对手。康泽坐在候场区里，擦眼镜。
“睿可，打得不错。”康泽认出林睿可的鞋。
“那是。”林睿可走到康泽身旁，坐下来。
“快到你了吗？”
“估计快了。”康泽戴上眼镜，看了眼手表。
之后康泽开始环视四周，观看比赛的人多了起来，校园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连教学楼二楼的窗户框里都塞满了脑袋瓜。
“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
康泽向刚刚林致在的位置看去，已经换了人，秦楒也跟着不见了。他左盯盯右看看，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秦楒，原来是被人群挤到后排去了，不过依然不见林致。
轮到康泽上场时，他拿上球拍，镇定地走近球台，步子走得很稳，眼神却在左顾右盼。直到他走完这段路，也没有看到林致的身影。康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周围的一切声音，忘记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对手。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一颗球和两把球拍。
康泽的比赛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料赢了。
退场时，康泽迟迟没有离开，站在观众的中心四处搜寻，直到林睿可上去将他拉下来，才缓过神来离开场地。
“怎么回事？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魂不守舍的。”
“你吃饭了吗？”
“吃哪门子饭？”
“午饭。”
“……我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疑问句，是一个反问句！大哥！反问句！”林睿可晃晃康泽的脑袋，“完了，不会傻了吧。”
“走吧，一起吃饭去吧。”康泽无视林睿可的惊异，径直走向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