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如此目无法纪,胆大包天,气得朱伯川胸口疼。这橡木村是个小小的村庄,县太爷无能萎靡,任人唯亲,臭名昭著。朱伯川顾不得与小人一般计较,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交由刑部处理。
朱伯川舟车劳顿,黑山白水趟过去,早就疲乏得很。
宸王府,他快步走进来,进了鸾仪阁。见阮小娘和钱文珠正蹲守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口口往嘴里扒饭,唯独不见秦钰婉。
他瞬间没了胃口,掀起下摆,坐在位置上。阮小娘给他夹了一个油滋滋的狮子头,放在他的白米饭上。狮子头的肉汤浸没了白米饭,渗透进去,透出一股浓郁的肉香。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怒斥,“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吃猫饭!”
阮小娘身子抖动,害怕得紧。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钱文珠倒是胆子大,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翡翠玉碗中。放在他面前,又吩咐鸳鸯道:“鸳鸯,给王爷重新盛一碗米饭。”
“是,钱夫人。”鸳鸯细声软语,体贴入微。
朱伯川身上的毛刺被捋顺了,脾气随和了一些。钱文珠右手掌按压桌面,缓缓起身,踱到他的身边。
伸出手抚了抚他发闷的胸口,淡然说:“王爷不必介怀,阮夫人也不是故意的。你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她连饭菜的滋味都尝不出了呢。”
钱文珠替阮小娘圆了圆场,将王爷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他将她柔嫩如白玉一般的手臂挪开,皱眉问:“秦姑娘何在?不知她饭否?”
阮小娘正要开口将实情告知,却被钱文珠抢了先。她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莲步轻挪,好似一个戏台上的花旦一般。
她翘起兰花指,矫情地说:“王爷,你不知道,秦姑娘嫌弃咱们府里太闷,独自回了乡下,还带走了紫莲呢。”
“哦?真的吗?”他半信半疑,心存疑虑。
钱文珠肯定地点了点头,并发誓道:“我若是骗你,天打雷劈。”
他这才信了她,这秦钰婉确实是他从乡下带回来的。她的身世家世一概不知,回了乡下也是有可能。再加上钱文珠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一样,他便被糊弄了过去。秦钰婉不在,他内心一片空落落。怅然若失,好似失了什么东西似的。
“来人,给我来碗米酒。”他扶着额头,苦闷地说,声音有些发颤。
鸳鸯快步去了后厨,端了一盅酒坛子,放在木桌上。
他抬起眼眸,说:“倒满。”
鸳鸯会意,端起酒坛,将酒水倒满。满碗酒水满登登,却一点一滴都没有晃荡出来。他端起酒碗,扬起脖颈。咕咚咕咚,三两下,下了肚子。喉结鼓动,好似喉咙口挤了一颗花生米。他擦拭着嘴边残留的酒水,叹了叹气。
阮小娘似乎看出他的愁闷心思,劝说道:“王爷,你莫愁。说不定秦姑娘想通了,过几日便会回来了。”
他念叨起来,“佳人已去,难再得。”
他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阮小娘,又望了一眼刁钻刻薄的钱文珠。深深感叹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却连个贤惠的妻子都娶不来。不禁眉头紧皱,感叹人生无趣,毫无留恋之意。
一碗接着一碗,酒水空了底,又被满上。他竟然喝了一大坛子。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红彤彤的一片,好似山野间的映山红。眼皮子疲惫地重重地耷拉下来,有了一星半点的睡意。他扶着桌子边角想要站起身,却趔趄地往后退去。
钱文珠恶狠狠地盯了鸳鸯一眼,一声令下,“鸳鸯,王爷醉了,送他回房!”
鸳鸯缩着脖子,怯懦地点了点头。刚伸出手想要扶着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晃动着差点跌倒。
“我不用人扶!”他怒斥。
鸳鸯怯怯地缩了手,怔怔地站立着,不知所措。
他右手拎着一个酒坛子,喝了一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衫。胸前湿润一片,一滩酒水印子显现出来。他缓慢地走在冰凉的砖石大道上,旁边的红柱绿梁廊道在夜色下黑影重重。
一块又一块冰寒的砖石,缝隙处是一丛丛的翠绿色小草,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从坚硬的泥土里钻出来,探出头,茁壮成长。微风吹拂,小草微微晃动。清冷中带了一丝坚韧,萧瑟中带了一抹象征生命的绿色。
远处的亭台楼阁,假山丛石,在夜色中越发深重,好似黑色的胶片底子,只有一个模糊的边缘和印象。寒风瑟瑟,吹起他的下摆。银色的滚边,在暗夜中发出亮光,闪耀着点点光辉。
他缓缓走动着,到了南苑,却瞅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浅黄色的纱窗下,是一个硕大的女子身影。轻纱薄衣,凸起的胸脯波涛汹涌,颇是妖娆美艳。女子的唇部性感诱人,微微突出,下巴更是尖俏。她缓缓将衣衫褪去,逐渐人影消失了。
他揉了揉醉眼,仔细看了一看,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轻轻推开门扇,走向床榻。紫红色纱帐垂下,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繁星装饰。薄纱下,隐约是个女子躺在床铺上的影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双手环抱,不满地说:“随意睡人的床铺,你这女子懂不懂规矩?”
女子以为他会被她迷惑,娇声软语地说:“奴家来伺候王爷。”
朱伯川怒斥,“再不出去,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重重地将帐慢扯下。女子怒了,掀开身上的被褥。他这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抹胸,白白的皮肤甚是刺目。
她手执一柄利刃,横放,便要拉到他的脖颈边。再多一寸,便会要了他的小命。
他若无其事,伸出食指中指夹住刀片,挪移开来。将利刃别到一边,再用力一扭。利刃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无穷的力气,差点伤了女子的手腕。她揉了揉手腕,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他的眼前铺散开一层白色的迷雾。粒粒粉尘,遮住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