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莲一路引领,带着荣大夫上了朱红色的楼梯,到了暖阁。一扇轻薄的雕花木格子门扇敞开,荣大夫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病弱美人秦钰婉。
只见她侧卧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略施薄粉。唇部雪白,唇珠微微凸起。额前没有多余的赘发,光滑平整。虽是卧病在床,仍是风姿不减,绰约绝伦。
“这是秦姑娘吧?”荣大夫探出脑袋,疑惑地问。
秦钰婉缓缓起身,双手搭在膝盖上。一款白色的丝帕点缀其间,望着古典得体。
她轻启朱唇,浅浅说:“荣大夫,你来了。我屋里有位姑娘受伤了。你快点给她诊治。”荣大夫环顾屋内,瞅了一眼对面布帘下,卧倒在床榻上的另一位姑娘。
芸香死咬牙关,拒绝说:“秦姑娘,不用你可怜我,本姑娘不用诊治。”
秦钰婉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双手搭在她的身体上,温柔地劝说道:“芸香,你别说话了,省省力气。荣大夫,你快给她诊治,她快撑不住了。”
芸香额头上遍布着晶莹剔透的汗珠子,眉头紧皱,犹如两条弯曲的毛毛虫贴在脸上。肤色因为虚弱而变得苍白无力。脸颊微微鼓起,有些浮肿,嘴巴也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手腕肿胀得厉害,好似一个鼓囊囊的发面馒头。
荣大夫坐下,给她垫了枕巾,把了脉搏。“芸香姑娘,脉搏急促,显然是受了内伤。”
芸香啐了一口,“真想不到,宸王内力如此深厚,一根手指就能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紫莲多嘴道:“叫你逞能,宸王殿下威武大力。你岂是他的对手,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紫莲,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秦钰婉望着脸色发白,额头发烫的芸香,责怪道。
这教坊司都是一些可怜之人,罪臣之妻女。芸香也不例外,父亲犯了事,沦落到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秦钰婉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荣大夫仔细为她诊治,还开了药方,嘱咐她要静养,莫要动气。芸香依旧是一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模样。待荣大夫走后,芸香憋了许久的泪水喷涌而出,抹泪哭泣。
她伸出手拉着秦钰婉的手,哭诉道:“秦姑娘,多亏有你。我错了,我不该如此针对你。”
她遂说了自己的身世,果然是人生无常。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潇潇西子湖畔,有一户姓柳的官宦人家,居住在风景秀丽的西子湖畔,父慈子孝。一家人过着平淡温馨的小日子。家里虽不富裕,但有余庆。
柳府,亭台楼阁,假山石桥,数不胜数,鬼斧神工。院子里面的牡丹花开了,一朵朵迎风绽放。微风徐徐,淡粉色的牡丹花瓣儿盛放。嫩白的花萼托着花盘,翠绿色的叶子衬托着花中仙子,显得花朵异常妖艳多姿。
冷风起,花瓣落。一朵朵花片如漫天吹雪般纷落在庭院里的各个角落里。一片一片的,微微卷曲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馨香。
一座攒顶小亭子里,栏板上有着浮雕,是八仙过海。一个个神仙般的人物如同真的一般,跃然石墙上。亭子中央,一张石桌子旁,坐着一个二八少女。穿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下摆是蓝色的莲花,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
女子青春靓丽,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胭脂色的腮红恰到好处,透出她的柔美和细腻。她从白瓷碗中捏了一颗青梅,塞进嘴里,缓缓咀嚼,吞咽着,眉头微微皱起。
她朝着天空中望去,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柔白的云朵飘动着,富有一丝弹性。空中,一只纸鸢飞着,细细的线一端连着的是一个穿着粉色夹袄,梳着双丫髻的丫鬟。
“小姐,你快过来呀,放纸鸢很有趣的。”丫鬟小粉轻声呼唤道,转过头望了她一眼。
女子慵懒地卧躺在石头凳子上,右手扶着额头,嘟着粉唇,嘀咕道:“我才不呢,多累啊,我就看你放。”
女子悠闲自得地望着丫鬟放纸鸢,一边往嘴里塞着青梅,好不自在惬意。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熙攘。家丁们丫鬟们呼喊着,宛如林中的小鸟遇到强大的恶兽,发出求救声。
瞬间,锦衣卫遍布柳府进行抄家。搬东西,砸物件,犹如强盗一般。平静美好的生活犹如一面明镜,一下子被打碎了,片片碎片,扎刺进女子的心房。
“芸香,快点走!”一个头插银篦子的妇人,瞬间倒伏在地上,口中渗透出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道。
女子震惊地站起,忙奔跑到妇人身边,伏在妇人身上,摇晃着她的身躯。呼嚷道:“娘,娘,你怎么了?爹哪里去了?”
妇人霎时没有了力气,气绝身亡。只留下反复摇晃尸体的芸香。
接着,一个锦衣卫将她拎起,犹如拎着一只有着绒毛的小鸡一般。就这样,芸香被罚入教坊司。
她的父亲因为宫廷的纷争,站错位置获罪,不日便被处死。柳府瞬间灰飞烟灭,一夜之间消失了。
芸香一边哭泣,一边诉说,心里满是委屈。秦钰婉听她一说,感觉自己与她同病相怜。她也是被人陷害,被钱文珠卖入教坊司。两个同是大家闺秀的姑娘,相拥在一起,为不公的命运落泪,挣扎,不平。
紫莲感叹道:“秦姑娘,原来芸香跟你一样不幸,真是可怜。芸香姑娘,我刚才乱说话,你可别介意。”一切的心结解开,二人的心思逐渐靠近,矛盾如冰雪般消融。
芸香问:“秦姑娘,我比你小,不如我叫你姐姐吧。”秦钰婉将她的脑袋埋入温暖的胸膛里面。她点了点头,柔声细语地说:“妹妹,我们以后亲如姐妹,互相扶持。”
这一夜,误会消除,敌人成了友人。有了芸香的陪伴,秦钰婉睡得香甜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