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那卤猪蹄小吃摊的围着的顾客全都走了,武依依这才开口:"给我们也来十只卤猪蹄,要多放些花椒。"
一听她这样说,那摊主面上才稍稍缓和:"小郎君,看不出你还是个行家。"
“那是,猪身上的下水卤着也好吃,大家都说猪是贱肉,那是他们不会做,更不会吃。”一说起吃,武依依眼睛微眯,一脸的陶醉。
“咳!我家阿弟就是贪吃惯了,这位大哥您别见笑了。”王子房见她那馋猫似的样子,那颗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无妨无妨,民以食为天嘛。”那摊主眼神也不似刚才尖锐,熟练地包好十个卤猪蹄:"小郎君,二十个铜板。"
武依依付了铜板,拿过包好的卤猪蹄往王子房手中一放:"走,那边还有好吃的,得买个尽兴!"
卤猪蹄的摊主笑着对王子房说:"你还不快追上你阿弟,等下他一淘气,迷了路可不好。"
武依依又去了旁边的几个小吃摊买了些吃食打包,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这条小巷。
一出这条小巷,她就加快了步伐。
“你等等我。”手里拿满了东西的王子房追上武依依。
可武依依并不理会他,赶紧钻进了马车里。
王子房只好自己提着东西也上了马车里,他倒要看看这小兄弟在忙着干什么。
武依依此时正打开她的小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张半透明的纸,取出笔墨纸砚,先是用细狼毫笔用黑墨勾勒出轮廓、五官后,再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分了十二格,都是不同颜色的墨粉。
她又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些液体将这些墨粉化开,才拿出一个羊皮包裹展开,那里面有十几支比寻常毛笔小很多的细狼豪笔。
点墨,细描,再换笔,细描,如此反复,才将刚才勾勒出的头部轮廓细细上色。
一盏茶的功夫,那纸上的画像便跃然纸上......
“这,这,这不是刚才那卖卤猪蹄的摊主吗?你居然画得这么像。”王子房看着那半透明纸上的人物画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的摇摇头,又擦了擦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这才感叹道:"难怪裴少卿一回大理寺,他就同狄大人推荐了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武依依没承想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他却仅凭自己说了一个验尸的案例,就如此的赏识自己,她一时失神,眼睛盯着刚画好的画像,心却飘到了他处......
刑部大牢里。
阴森的牢房里,一个只着素纱中单衣裳的年轻郎君负手而立,抬头看着牢顶那扇小得像块豆腐的通气窗口。
照射进来的光线里悬浮着一颗颗灰尘,就似他的此刻的心情,雾霾一片。
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挣脱不得。
刑部的人并没有对他动刑,只是“请”他在这牢房里暂时先“住”着。
“裴少卿,想明白没有,只要在这卷宗上画了押,你就可以出去了。”是刑部侍郎韦怀德,他一身正三品的紫袍官服,腰束玉带,与这黑暗阴冷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
“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裴晏只冷眼扫了一下他,又抬头看着上面的通风口。
“天后有旨,不能对你用刑,可你这样耗着,就是我有这个耐心,也不见得天后有这个耐心。”韦怀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鸷。
“你以为你有翻案的可能?要你画押认罪,本官多的是手段。”
他依旧视身后的人如同空气。
“好,刑部的手段你心里是清楚的,本官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过了今晚,就得给你上上荤菜。让你开开胃。”韦怀德正欲拂袖而去,裴晏却开口了。
“韦大人若真的有办法,也不会来这阴湿肮脏的大牢同我闲聊。”裴晏唇角微弯,不无讽刺的说道。
“你......”韦怀德知道再多说无益,只得吩咐一 旁的狱卒:"给我看好了,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狱卒们哪敢不从,都点头称是......
马车里。
“小兄弟,你在想什么?”王子房见她看着那张画像很久都没移开目光。
“没,没什么。”她这才收回了目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画下这个卖卤猪蹄摊主的画像?"
“这个嘛,每个人办案有办案的方式,凡是出现得频繁的人或事都得留意,不是吗?”王子房的视线落在她那张画像上,若有所思。
“回去后帮我弄几只兔子或者老鼠。”她收好画像。
“你还有心情养宠物?”王子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眼里的小火苗几欲喷出。
“你想不想裴少卿早点出来?”武依依指了指刚才买的卤猪蹄:"你不觉得这卤猪蹄有古怪吗?"
王子房这才轻咳了一声:"我明白了。"
马车很快的行驶到普宁坊的一栋黑瓦人字屋顶的民房前。
武依依下了马车:"这是哪里?"
“进去不就知道了。”王子房搬着她从客栈里整好的包袱下了马车,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铜制钥匙递给她:"开下门。"
铜制钥匙插入铜锁锁孔,“卡嚓”一声,门锁开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上面悬挂的一块异形牌匾上刻着字体是隶书“憩庐"两个大字。
这才推开暗檀色的木门,院子里的两侧种满了茉莉花,这倒也有些别致。
经过碎石铺就的小路,就是正院。
那正院也就是小小的三间厅房。
“你暂时先住右边的那间厅房。”他指了指右手边的那张双开小木门:"现下已是酉时,不过今日你买了这么多吃食,晚饭是不必做了的。"
他用手肘撞开右手边的房门,将自己抱着的包袱放到房间里的床上。
她靠在房门口:"这房子是你用来金屋藏娇的?"
“你想多了,这民宅是裴少卿早些年置办的,除了偶有大案他一时破不了会在这小住几天,他平日也少来。”王子房见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去找你要的兔子和老鼠。"
“是兔子或老鼠!”她替他更正。
“好~我去去就回,要不然集市就要关张了。”王子房心里记挂着裴晏还在刑部大牢里,一有蛛丝马迹,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看着王子房出去,武依依这才进屋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包袱里也只带了几套换洗衣服,随手折叠整齐后就放入床右手边的红木柜子里。
环视四周,房子里的陈设简单,好在床的左侧有一扇和柜子颜色一致的支摘窗。
她走到窗前,抽出窗栅,用窗栅支起上段的窗户,深呼吸一口,一股茉莉花特有的清香钻入鼻腔内。
嗯,这窗户还真少见,闻着外面的花香,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回头再看看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吃食,她心中一动,走到桌前,从那些吃食中摘出那包卤猪蹄。
拿起那包卤猪蹄,她嗅了嗅,略一蹙眉,又将它放下......
“小兄弟,你要的兔子和老鼠都给你找来了。”是王子房的声音。
呃,不是叮嘱他买兔子或老鼠吗?
算了,买就买了吧,反正又没花她的铜板。
她刚出得房门,王子房正往里搬笼子。
他还真是......
“你把那笼兔子放在屋檐下,关老鼠的那笼子就搬我房里吧。”武一一见他搬得满头大汗的,也就不再气他的固执。
况且那笼子里的两只白兔也着实可爱,且先养着吧。
“喝口水吧,刚烧没多久的茶水,还有些烫。”武依依在他出去买东西时,早已熟悉了这院子里的布局。
“那是自然。”他接过武依依递过来的茶杯,小啜了一口:"这茶真香。"
“只不过加了些许这庭院里的茉莉花瓣而已。”武依依从小木箱里找出一把长约三寸锋利小刀,顺手割了几小块卤猪蹄丢到关老鼠的笼子里。
那笼子里的两只老鼠马上抓起那小块的卤猪蹄,尖利的牙齿很快就将到手的卤猪蹄吃完了。
王子房一时也忘记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笼子里的两只老鼠吃完卤猪蹄上蹿下跳的,比刚抬进来时还蹦得更欢,便道:"怎么它们吃了一点事都没有?"
【支摘窗】亦称和合窗,即上部可以支起,下部可以摘下。唐朝时比较少见,明朝开始使用广泛起来的一种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