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春杏斋。
一树一木,一花一草,荒芜的庭院瞬间如绿洲,葱葱茏茏,苍翠欲滴。这里的每一盆杏花盆栽,每一株清丽的桃花,都是秦钰婉亲手所种。缠绕着花藤的秋千是他亲手为她编织制作,如今是空荡荡地待在冷风里,随着微风缓缓晃动着,没有一丝声响。
瓦片堆叠的屋檐下,深褐色的柱子,在夜色中冷冷地伫立。朱伯川手握酒坛子,仰着脖颈,喝了一口澄澈的酒水。喉结鼓动着,酒水顺着食道,滑入了温润的胃。
他双眉紧锁,眉心现出一道尖刻的竖纹。他仰着脑袋,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陷入深深的忧思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秦钰婉巧笑盼兮的俊俏模样,倾国倾城的娇羞模样,令他胸脯为之一震。情思悠扬,飘散到很遥远的地方。
她的俏皮,不多不少的泼辣,楚楚可怜的娇嗔。她的刚强,她的坚韧,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在他的眼中,她是个特别的女子,是个令人为之沉醉的女子。她如花的容貌下还有多少的惊喜,还有多少的不可思议,多少的令人惊叹。他不得而知,却深深为之陶醉。
他缓缓地喝着愁闷的酒水,相思之情流泻而出。澎湃如潮水般袭来,击打得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在廊道上转悠着。心中的苦闷,难过,倾泻而出。
他捧着颤抖的心房,撕心裂肺地呼喊道:“婉儿,你到底在哪里?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不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他低沉地哀思着,捶胸顿足地思念,令人心生怜惜之情。
两个府宅中的小丫鬟,梳着双丫髻,扎着绿色的发带。经过春杏斋,谈天说地,嬉笑打闹着。
他瞅见了,凭着微微的醉意,追了过去。拉起一个丫鬟的手臂,低声地责问道:“你知道秦姑娘在哪里吗?你知道吗?”他不由分说地打破砂锅问到底,蛮横无理地纠缠着。
丫鬟吓得连连后退,抽出手,跪倒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哭着嚷着,“王爷,奴婢不知道,不要为难奴婢了。”说完哭出了声,一滴滴泪水滴落在地面上。晕染开来,宛如一朵朵水花。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朱伯川撑开手臂一甩,大声怒斥。
他心中的苦闷,思念已经堆积如山,难以挥发。他觉得胸口憋得难受,憋得紧张,实在是无处发泄。
躲在不远处簇簇树丛中的阮小娘看到这一幕。王爷难受的心情感染了她,她心痛到无法呼吸,却无可奈何。她刚想出去,想要对王爷说明一切,却被赶来的钱文珠拉到屋檐的角落里。
幽暗的杏花树影下,斑驳的花影纵横交错。月色当空,如莹亮的玉盘,透射到琼花枝头,清冷的气息弥漫开,似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月影婆娑,微风徐徐,杏花树摇晃着。一片片落花从枝头纷纷坠落,掉入污泥中,沾染了泥土的天然气息,混杂着花朵天生的清新浓郁香气。竟然是一种微微的带着泥土味的花香,好闻又颇有野趣。
暗夜下的杏花树桩,粗大宽阔。树冠硕大,支撑着天际。是一幅黑色的阴影,带着些许白色的光辉。杏花花瓣儿掉落在二人的衣衫上,熏染了花的香气。掉落在发间,去了俗气,平添了一丝妩媚清丽。
钱文珠拉着阮小娘的衣袖,狡诈地说:“阮夫人,我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若是敢把秦钰婉的去向说出去,王爷肯定会怪罪你,说你隐瞒事实。到时候,我吃不了兜着走,你也是一样。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姐妹,理应相互扶持,我劝你还是不要多嘴,把自己的嘴巴缝牢咯。”
阮小娘有些犹豫,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添了一丝慌乱。心里犹如小鹿乱撞,砰砰作响。
她怯懦地点了点头,颇是害怕地说:“钱夫人,我也是不得已。看到王爷如此思念秦氏,我的心里如同被挖了坑般疼痛。他不好受,我心里更是难受。”
说着说着她落泪了,以泪洗面的她,垂落着脑袋,心里充满懊悔和自责。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瘪了。
钱文珠拉过她的手,小心地轻柔地拍打几下,望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眸,劝说道:“王爷心里惦念秦氏,是他的新鲜劲头还没过。我过几日给他找个新姬妾,他保证将秦氏抛诸脑后。”
“是吗?”阮小娘忍住眼泪,擦拭干净,半信半疑地问。
钱文珠自信地说:“凭我对王爷的了解程度,你放一百个心。”她说得眉飞色舞,好似她有多了解王爷似的。
拈花居,屋内一片狼藉。衣衫乱堆乱放,布帘子垂落,屋内很是零乱。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霉臭味道,一阵阵的,熏得人直后退。
钱文珠端坐在铺着红色织锦桌布的木桌子旁,跷着二郎腿,悠闲自得地嗑着瓜子。一叶叶瓜子壳吐在地面上,杂乱地散布着。有黑色竖纹朝上的,也有白色内里朝上的。宛如一只只椭圆形的七星瓢虫趴在地面上,静止不动,脏乱不堪。
她吃一个,吐一片,地上甚是脏污。
鸳鸯从外面跨进门槛,走到室内。望着狼藉不堪的环境,微微皱起眉头。她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收拾着。她将耷拉在木凳子,床榻上的衣衫,一件件叠好,分门别类地放入橱柜里面。又拿起扫帚,一点点地将地上零乱的瓜子壳清扫干净,留下一块干净的空地。
钱文珠将手掌心的一堆瓜子放在桌面上,双手拍了拍。瓜子沫沫掉落下来,手掌心干净了。
她愁眉苦脸,“鸳鸯,你说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试探性地问。
鸳鸯略微思索,说:“王爷喜欢大家闺秀,秦姑娘那样的。”她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她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恨意。
鸳鸯知晓自己说错话,忙道歉道:“王爷啊,喜欢娴静的女子,就像钱夫人你这样的。”
她摆了摆手,说:“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发愁,该去哪里给王爷找一个新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