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童话的背后
芳怡子去到中国后,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一去不回。而芳京子每天还在庭院里仿怀念着姐姐的舞蹈,沉溺在替代芳怡子的爱恋里。直到她被当成替代品登上舞台,变为了铃四郎内心的寄托,她内心的愧疚感依旧挥之不去,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是姐姐自己抛下了铃四郎,并不是自己夺走了他。
她不停寻找着借口,以安慰这愧疚多年的内心。她曾想过很多次,要把真相告诉铃四郎,但又怕铃四郎接受不了,去找姐姐而抛弃自己,所以她再次把芳怡子的信件夹在书里,直到一场意外的来临才打破了这一切。
当天中午,一家三口,买上生日蛋糕去给川父庆生时。汽车抵达,三人走下汽车去到川父家中。这多么年过去,父亲依然是孤独一人,让门口徘徊的芳京子有一种想和他分担的感情了,直到铃四郎领着儿子五郎进去,芳京子还呆滞的站在门口。方铃四郎回过头来招呼着她,她才醒悟过来面色诧异的走进屋子。
令她没想到的父亲的旅人朋友,既然也从国外回来了,恰好来到家中给父亲庆生。其实早在好久以前父亲就已经知道了芳京子的所作所为,因为都是自己的女儿,他便没有揭穿。但旅人至今都不知道芳京子为了和铃四郎在一起撒下了怎样的弥天大谎。那一刻铃四郎面色愤怒的看着旅人,父亲感到氛围的不对劲,便暗喻着离开:
“庆河,你妈妈的腿好点了吗?我们等下一起去看看她吧。”
“四郎,你们就先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旅人庆河便直接当的同意,随后和川父一起走了出去。铃四郎看着他们的离开却不解眼前的川父,为什么要把这个将芳怡子骗去中国的人带到家里,他咬紧牙关无法容忍了。芳京子却在一边沏好茶。一边转移着铃四郎的内心在自己和孩子的身上。
芳京子:“五郎橘子汁不要沾到衣服上了,四郎你管管他。”
铃四郎:“你父亲怎么弄的?你姐姐出去了三十多年没有回来,既然还让他进到家门?”
芳京子:“姐姐或许是有着自己的原因吧。”
铃四郎:“是的,寻找她的孔雀舞但她不能弃这个家不管不顾吧!”
芳京子:“你不要再提她了行不行,你以为我和爸爸就不想她吗?是她自己抛弃了我们,不愿意回来的。”
铃四郎听到,一口普洱茶喝下说,今天的生日你就和你父亲过吧,我回去了。铃四郎憋着一肚子气走出川府,内心一直就在想问清楚,旅人芳怡子不回来的原因,因为川父的解释,他一直都没相信。芳怡子不可能去到了中国后,就直接嫁给了中国人而忘记了他,顶多是选择了孔雀舞而抛弃了他才对。
他走到外面,川父和旅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他只好独自一人回到家中,以减少这份对于芳怡子怀恋的情感。直到那些抹之不去的记忆浮现脑海,铃四郎徘徊在房间的书桌前,忽然就在一本书中看见了一封信渗透出现的白色。他好奇拿起那本书,紧接着那封被隐藏了30多年的信从书中掉出来,铃四郎从地上捡起,双眼惊呆的看着封面写着,芳怡子致爱人铃四郎,铃四郎立马打开了信封开始默读。
——芳怡子致爱人铃四郎
四郎,对于此次的不辞而别我身怀愧疚。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执意去到中国的原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天剧院演出结束后,卖糖葫芦的中国大爷在送我的糖葫芦包装纸里面隐藏了一本红色小册子。在那本小册子里,记载的是过去日本在半个世纪前侵略中国所犯下的种种罪孽。在我读完之后发现和房子的童话两本书暗含的内容十分的相似。之后我便去拜访了房子,房子说那本册子里所记载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她所写的童话也是通过泛亚战争回来之后的老兵亲自述说的。
之后我又为了去寻找那个真相,决定去拜访老兵,老兵在给我说完之后……四郎,我知道内心的孔雀一定是变了,但我不想让那只孔雀就此死去,所以我必须踏上去到中国寻找那个故事之后的真实历史。老兵告诉了我地点,而我也在父亲的旅人朋友的帮助下做全了准备。
我不希望的我内心的孔雀就此死去,也不希望房子的童话就此破碎。但面对真实,面对过去日本所犯下的种种罪孽我必须要知道那个真相。
你如果愿意和我一同前往,我会在郎崎以前画画的山林小屋里等待你到的到来。五天之后你没来,我就会一人前往中国。但你无论来与不来,芳怡子都不会怪罪于你,我依然爱你。
四郎不要为我放弃画画,坚持下去,听从我们心灵的声音。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拿着画板坐在郎崎的草原上,而我在那片树林前跳着孔雀舞。我还能弹走你玫瑰花上的尖刺,而你便是我最好的玫瑰。你答应过的,如果是你的妻子的话,你会为她画出一片森林一座山那么多的,而重生孔雀舞我也只想给铃四郎君欣赏。
——川野芳怡子。
铃四郎含着泪水默读完毕,他知道芳京子欺骗了他。下一秒他疯狂跑出家门,跑出马路上,开上汽车去到刚刚川父所提到的那所医院。他冲进到了医院,四处寻找着旅人,发了疯了四处询问着庆河一家到哪里,他流下了眼泪在医院四处不停呼喊:
“庆河!”
“芳怡子到哪里?!”
“庆河!”
“芳怡子……!”
“庆河!”
“芳怡子为什么没有回来!”
处在床边照顾母亲的旅人庆河,忽然听到声音便走出医院房门。在门口看见了铃四郎后,见他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抓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呼喊着芳怡子的名字:
“芳怡子!”
“她去哪里了?”
“你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呜呜呜呜呜!她去哪里了?”
“你说啊!她没有抛弃我……她没有。”
在等铃四郎冷静之后,庆河就把他带到了医院外面,向他说明了一切。庆河说,那天她在郎崎的小屋里等了你五天五夜,但你却没有来,甚至连送别也没有。
她以为你还在生气,便就此一人前往中国。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来,但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想去寻找房子隐藏在童话里的真实故事,她就向我请教如何去到中国怎么去西双版纳,最后我告诉了她大致的路线。但我不懂的是她那么爱你,而你却连送她都不是送一下,甚至她还在你们画画的小屋里等了你五天五夜,而你却在后来娶了芳京子。
铃四郎:“我当时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收到信.”
庆河:“没有收到信?”
铃四郎:“之后呢?你们就一起去到中国了吗?”
庆河:“我没有去中国,我去的是新加坡!”
铃四郎:“那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庆河:“ 是的。”
铃四郎:“但她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庆河:“可能她知道了那个童话之后隐藏的故事,而在故事之后又暗含的一段历史,或许还不知道就在一直寻找,也或者已经在中国定居跳起了孔雀舞。”
铃四郎:“房子的童话?”
之后铃四郎再次去拜访了房子,他疑问着房子为什么不把真实的故事写出来,房子告诉他因为当时的编辑部只要童话,他们不要真实的历史。所以那个故事也就无法被房子以真实的面目感染芳怡子,而在芳怡子天真的内心本以为童话是对的,直到她去到中国,了解到真相后,她的童话就因此破碎了吧,但她为什么执意不回日本?而是留在中国呢?
铃四郎带着疑问在房子的介绍下,又去拜访了常来妈妈面馆吃面条的老兵,当时的老兵在喝醉之后向着妈妈倾诉出了他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现在又在铃四郎的面前在同样的地方在讲述,房子便是听了那个故事写出了《蓝孔雀之舞》
老兵撑着一根拐杖,瘸着腿又坐回到了房子妈妈的面馆。房子妈妈还是像以前一样系着围裙,倾听着老兵的故事,而旁边铃四郎则一口气吞下了一杯烧酒。
老兵倒上了一杯酒开始了回忆:
那是泛亚战争将要接近尾声的时,我们收到的上级的指令发起了侵略缅甸的战争,目的是拿下中国的西南对于重庆展开包围,切断中国用来接受国际物资的重要通道。之后在滇西腾冲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牺牲了很多人。
飞机每天都会不停飞出去,炸毁中国抵抗这场战争的公路,而腾冲在当时是西进印度包围重庆的重要战略位置,在被我们侵占成功后,中国立马派出了五个师团七万余人另外加上美军的空军支持,我军在中国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损失惨重。
我和他们在凤山连续打了17天,后面每天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在吃饭的时和我说,无论每天炸毁多少公路,多少桥梁,中国兵总能在一夜之间全全修好。他落魄的说,这场战争已经看不到尽头了。
在我侦查后,发现是整个腾冲的老百姓都加入到了修路的工作中,所以路才被炸毁之后又修复得那么快。很多附近村庄的大人们都去帮他们修路去了,我们的飞机才没完成断绝中国后方的任务。
直到那一天我被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就是洗劫附近已经没有大人只有小孩和老人女人的村庄。在少佐看来只有把它们的家一个个的毁灭,那些参加修路的普通百姓才会因此分心。
我拿起了机枪……开始对着一个又一个的村庄,老人,小孩,女人们杀射。我感觉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杀红了眼,对于生命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了。包括我自身都是如此,我几乎都忘记了我也是一个有老婆和小孩的人。不敢去想象,他们回来之后看着尸海成山,血流成河的村子会是怎样。
突突突的机枪声停下,直到我手里的机枪子弹被打完。我换上了步枪在草丛之后发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裙子带着很多污渍,想必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很久了。我举起枪走过去,她却举起了手,眼睛不停看向我。
手势变为了孔雀的发冠,她摇曳着她婀娜的身姿,一步两步舞蹈起来。我开始上膛正准备要开枪的时,她又跳着那个舞蹈回到了自己孩子身边,慢慢的俯下身子贴合在地面上,我仿佛看见了一只孔雀在向我求饶一般。她波动起她受过伤的手臂,又慢慢的抬起头闪烁着泪光的看着我,然后舞动起来,像是一只孔雀开屏了一样的。
我变得麻木,就在我想开枪时,我呆滞到了那里。因为我感受到了生命。本该是一个杀人机器的我在看见那个舞蹈后,我终于变回了人。当我醒悟过来看着周围的尸体,又听见了身后有人被子弹穿过身体的惨叫声。
我开始变得焦虑不安,变得失去理智。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靠近,转头一看是三个士兵,我立马放下了枪朝着那对母女跑了过去把稻草山推倒下盖到他们身上。
三个士兵走了过来,问有没有发现什么,我说没有。他们便朝着稻草堆从用力一刺,结果在刺刀拔出的时候沾满着鲜血。我惊慌的趴在地上看见女人的脸,她在强忍着疼痛,在用身子抱着女儿,疼痛的在捂住自己嘴巴。三位士兵,其中一个又举起刺刀想再刺一下,另外一个拉上枪膛,我惊慌的捡起身前一条死狗,假装从里面抽出,激动得拿在了他们的面前说:
“狗啊!”
三人见到就没有再刺下,就转身就离开了,那一天我一直守在他们旁边,直到全部士兵都离开,我放下了我怀里的手枪就跟着大部队们撤退了。
铃四郎:“你为什么要救下她们?”
老兵:“因为,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了生命。”
房子:“是那个舞蹈让你感受到了生命吗?”
老兵:“是的。”
老兵:“我虽然在当时救下了他们,但在之后的一场空袭后我们再去去到第二个村子扫荡的时,那个孩子的母亲,那个在我面前跳着生命的母亲还是死了。”
那一晚在刚刚经历过空袭,在火烧的村子里面全部都是被集体扫射死的村民。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哭声。我看见了那个小孩子在无数的血迹斑斑的尸体上哭泣,仿佛是在拉动着她的妈妈。当时是在黑夜,我看不清那究竟是谁,我举起了步枪准备杀掉她时。
“哇哇呜呜呜!”
她哇哇大哭的在我的面前,和她母亲一样举起了三指弯曲的孔雀的手势,用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了左边的眼睛夹缝上。她一边哭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举起那个三指手势。
之后我放下了枪,带着这份死去的灵魂转身就走了,而在路上我痛苦不已,我为什么要活着?
战争失败,我回到郎崎的老家与妻子倾诉了这一切,妻子为了治愈我内心的创伤到死之前都还在编制带着蓝孔雀的织布围巾。她希望我能从中走出来,带着那只孔雀飞出来,可还没有完成妻子就走了。
当时我去到城里找了份工作,在酒馆因为这个故事有人骂我是懦夫,我便和那个人打了一架,一直在酒馆里把他打残为止。后来我被判刑一年,儿子一直在四处打工为我赚取赎金,而一人在家的妻子却因为心脏病发作早已经死在了家里,当我们回家之时,只看见白骨一座。
妻子死后我和儿子离开了老家,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埋怨那个舞蹈为什么要把我变回人。当我成为人之后,我便发现了自己曾犯下的罪孽,曾对中国人,那些普通的百姓,那些小孩,那些老人,对那些女人所犯下的种种罪孽。
铃四郎:“你把这一切告诉了芳怡子吗?”
老兵:“她来找过我三次,我本不想去回忆的。但看见她,我就像是看见稻草堆前跳着孔雀舞一心想护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铃四郎:“芳怡子的孔雀舞是通过房子的童话知道的,而房子的童话是通过你的故事改编的而你的故事发生在中国,所以这就是她执意要去到中国一探究竟的原因吗?”
老兵:“或许是吧。”
房子:“芳怡子临走时说过,她还想去看看中国的孔雀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铃四郎:“那就是孔雀舞和孔雀舞的背后隐藏的那段真实的历史。”
四人聊天完毕总算是弄清楚了芳怡子执意要去中国的原因,说完铃四郎就告别了他们三人,前往到了东京的动画颁奖典礼上。随着主持人开奖大声呼出铃四郎的名字,身边的妻子对她发出了欣慰的目光,周周围围全是羡慕的眼神。
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错怪了芳怡子三十年,芳怡子没有抛弃他,并且一直相信他。他低着头沮丧的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然后拿起了最佳动画色彩指导奖,忽然就瘫倒在地上痛哭了起来,他泪流满面的呼喊着芳怡子的名字:
“芳怡子!呜呜呜呜,芳怡子!芳怡子!”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以为他在呼喊他妻子,主持人立马安慰说道,你夫人在那里呢,不要哭了铃四郎,芳怡子就在那里呢。铃四郎慢慢抬起头,望向了观众台里面的芳京子悲伤的说:
“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呜呜呜。”
芳京子忽然在眼角闪烁出了泪光,独自一人离开颁奖典礼,逃回到家中。一到家就疯狂跑进了房间,疯狂找寻着姐姐的信封,却不妙的在铃四郎的抽屉里发现了。芳京子瘫坐在地上,默默的流出眼泪,因为铃四郎肯定知道了这一切,知道了她的谎言。
在芳京子泪流不止的时,铃四郎走进了房间,她立马就抱在了铃四郎的大腿上。她希望铃四郎能够原谅自己撒下的那个谎言。因为芳京子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铃四郎。她不希望他和姐姐去到中国,她不希望他为了姐姐放弃画画,所以才撒下了那个谎言。但最令她疼痛还是自己和姐姐的容貌十分贴近,是她可以代替姐姐去爱他。
但自始至终她都能感觉到,铃四郎一直在把自己当做姐姐去爱,她还是无法替代姐姐在铃四郎心中的位置。铃四郎把金奖放在了地上,只是冷冷对着芳京子说,我要去中国了,我要把你姐姐给找回来。
芳京子一听见,跪在了地上,祈求着铃四郎不要去,铃四郎用力的撇开她抓着自己的手,走出了门外,芳京子依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在不停道歉,对不起!四郎!对不起四郎!你不要走啊。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你不要去中国,不要像姐姐那样不回来了……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啊!
地上的芳京子一蹶不振了,她害怕铃四郎的离开,无论把不把姐姐带回来她都在害怕。她害怕姐姐无法原谅她,害怕着铃四郎会抛弃她和姐姐留在中国,更害怕他像姐姐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儿时的芳京子就一直在追随者姐姐的影子,姐姐是那样优秀那样的完美。姐姐敢去自己做选择,甚至反抗父亲这是她一直都不敢的。直到遇见了铃四郎,芳京子才真正的想要自己做一次选择,也正是那第一次选择量成了这个错误。尽管在和四郎在一起后,她开始成为她妻子,但还是抹去不了姐姐对自己的影响和在四郎心中的位置。
她为了得到四郎的爱,不得不把自己变为芳怡子,渐渐的她开始模仿起姐姐穿着和姐姐一样风格的衣服,直到完全学会了孔雀舞,相反更是加深了铃四郎对于芳怡子的爱。但芳京子还是无法替代芳怡子。
她曾天真的以为洒下那个谎言,铃四郎就会她的了,可全然并不是啊。她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芳京子,不是芳怡子。他爱的还是芳怡子,不是芳京子。而自己还是芳京子,不是芳怡子。
她大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大声哭泣道:
“不要走!四郎!不要走啊……”
“四郎!你不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