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珠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她不甘心,赌气地走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细长鸡毛掸子,抽打着她柔弱如杨柳的身躯,怒斥,“你个没出息的,让你去伺候王爷。你就整天打扫卫生,真是气死我了。”鸳鸯哭泣着,一声声嘤嘤哭。
钱文珠打得累了,双手扶着膝盖,半蹲在地上。不断咒骂着,言语甚是难听。
待她离去之后,鸳鸯一个人躲在房间内。她无声地哭泣着,哀悼自己的悲惨命运。她倚靠在窗台上,涓涓眼泪涌了出来。不是她鸳鸯不够优秀不够用心,实在是宸王心有所属,已经容不下别的女人。
她伸出手擦拭着眼泪,含泪忍痛,泪花闪烁。脸颊上的泪痕干了又润湿了,甚是可怜。
她实在难受得紧,哭花了脸。好似一个大花猫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了。她手里捏着一把折扇,那是她远方的表哥送给她的礼物。可惜她入了宸王府,再也看不见表哥了。她的表哥长得英俊,人瘦瘦高高的,还会说讨好姑娘的甜言蜜语。她打心眼里喜欢。
她心里念叨着钟爱的表哥,便不再觉得生活苦闷。她心情好了,情绪佳了。开始哼唱起江南小调,依旧是那首熟悉好听的《采茶去》。她高声哼唱,婉转的柔情里,透出她点点心事。委婉迤逦,绵长深远。
曲调一会儿婉转,一会儿抑扬顿挫,一会儿又如高山流水般潺潺而动。节奏忽快忽慢,娇柔动人的风情里,她一举一动皆是如小家碧玉般清贵。她捏着一方绣牵牛花的丝帕,舞动着,歌唱着。一个动作,一个甩袖,皆是有模有样,像极了戏台上的花旦。
她正兀自唱地兴起。突然闻见远方传来了一声笛声,应和着采茶去的曲调,完全对上了她的节拍。笛声悠扬,从远处借着风传输过来。徐徐清风中的袅袅风情,在笛声的婉转,如黄鹂般的曲调,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暗自思忖,到底是谁在应和她的曲调?她甚是纳闷,却不由得好奇。
她缓缓打开雕花木格子门扇,迈出高高的木质门槛,穿过一道圆形的洞门。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旁边是一棵有着硕大树冠的槐树。巴掌大的绿叶铺散着,缀满了枝头。微风瑟瑟,树冠剧烈地摇晃着。叶片相互交叠摩擦,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由远及近,蔓延开。
树影婆娑,倒映在干净的砖石地面上,是一个硕大的黑影,有着树干的清晰轮廓,有着巨大圆形盖头的树冠。树脚下是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他眉清目秀,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包裹着他光滑如新的额头。他剑眉星目,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很深的内涵。好似是一汪深深的潭水,一眼望不到底。
他手执一把竹笛子,横放着,手指按压着一个个洞眼。微风吹拂下,他的裙摆缓缓飘动着,纯白色的,甚是潇洒。举手投足间是一副优雅得体的模样。
他目如星辰,浩渺震撼。随着他的嘴唇吹动,一个个音符飘散出来,扩散在天空中。灵动的少年是如此美好,惹人泪目。
鸳鸯缓缓走过来。笛声停住了,男子将竹笛子放在身后。笛子上一串细长的红色穗子垂挂而下,在风中飒飒飘舞。他显得有些局促,甚至开始结巴。
他的面色潮红,微微的绯红遍布脸颊,滚烫的,散发着暧昧的气息,熏染了这个夏日的热烈和灿烂。
鸳鸯问:“你是 ?”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笑着说:“我是宸王乐府里的一名乐师。你是 ?”
鸳鸯羞涩一笑,缓缓说出口,“我是鸳鸯,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不值得一提。”
男子笑着叫唤道:“鸳鸯,是爱情的意思哦。真是一个好名字,好听又有含义。”
她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两个人都红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最后鸳鸯打破寂静的气氛,大胆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思索半天,说:“我叫林苓官,是一名乐师。我刚才在此乘凉,忽然听到你的哼唱,实在是美妙绝伦。我忍不住拿出笛子为你伴奏。”说完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很是爽朗大方。
鸳鸯不好意思地说:“苓官,你的伴奏真是好,节奏把控得不错。你吹笛子多少年了?”她继而问及他的从业史。
他害羞一笑,喃喃说:“三年多吧。”
鸳鸯惊讶地说:“才三年,技艺就如此炉火纯青,真是厉害呢。”这么一说,他更是不好意思了。
“这里我不认识什么人,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女子呢。”他嗫嚅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她捏起一方绣有牵牛花的丝帕,扭捏地放在胸前。身子扭动着,甚是羞涩。她慌张地跑开了,留下一脸木然的林苓官。
这次与男子的邂逅,让鸳鸯这个十八岁的少女,有了思春的心思。她在府里算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丫鬟。这个年纪还没嫁人,身体又成熟了,自然少不了对男人的想念。
她将雕花木门扇关上,她双手捏着门闩。背对着门扇,痴痴地笑着。
她想念刚才怦然心动的模样,想念林苓官的帅气和善解人意。她想着想着,又偷偷笑出了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浑身燥热难耐。她捂着被褥,用牙齿咬着被角,喜悦地欢笑着。一会儿害羞,一会儿扭捏,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快要三更天了,她还是毫无睡意。揉了揉眼睛,起身,穿上一件白色的薄衫,敞开门扇便这么出去了。外面是一片漆黑,摸不着边际的浓重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宸王府,墨色幽幽地蔓延开。天空中的明月悬挂着,明月当空照。一缕微弱的光线绵绵地照射下来,映衬地王府巍峨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