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回忆,自己昨晚明明是坐在桌子边的圆凳子上,怎么一觉醒来就睡在床榻上了呢。
正思忖着,脑袋却是一阵生疼。摇晃了一下,便不再细想。爬起来,坐在床沿边上,穿上白色的鞋面绣水仙绣花鞋。
门吱呀一声开了,紫莲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秦姑娘,你醒了啊?”紫莲俏皮一笑,问道。
她摆了摆手,锤了锤酸疼发胀的后背,说:“是啊,昨晚这是怎么了?”
紫莲扑哧一笑,将面盆摆在盆架上。拧了一把毛巾,抖落开,说:“你昨夜趴在桌边睡着了,是王爷将你抱回床榻上的。”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双手环抱着身子,瑟缩着说:“那我身上的衣服?岂不是被他看光了?”
紫莲捂着嘴巴偷笑,笑得花枝乱颤,忙摆手说:“这个你放心,睡衣是我亲自给你换上的。咱们家王爷呀,是真心对姑娘好。”
她脸庞上飞起一抹绯红的云霞,手掌揉着细腻的脸颊。低声害羞地扭动身子,不好意思地说:“你个死丫头,又在那里乱说话。看我不撕了你。”
接着她便起身,做出扑打的动作,轻柔地锤击着紫莲的后背。紫莲连连后退,躲闪开。
两个小丫头拿起白色的枕头,围绕着紫檀木桌子,你追我打,玩得不亦乐乎。
嬉闹间,手肘子碰击着,发出砰砰的声响。
门外晃进来一个高大颀长的人影,深深长长的黑色倒影铺设在砖石地面上。她转头一看,是朱伯川。他愣了神,瞪圆眼睛,盯着二人。
她慌忙垂下手,将白色枕头抱在身前,眼珠子机灵地转动着。发现自己不对劲,又将白色枕头往粉色织锦床榻上一扔。摊开手掌,瘪着嘴,说:“王爷,我们什么都没干。”
朱伯川爽朗一笑,看到她可爱的一面,不禁诧异:“昨晚睡得如何?”
紫莲多嘴说:“王爷,香得很呢。”
她盯了一眼紫莲,似乎是责怪她话多。
她福了福身子,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亮闪闪的眼睛炯炯有神,淡淡说:“睡得好,多谢王爷关心。”
话不多,却是有礼有节,大家闺秀的风范呼之欲出。
他低头瞧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孔明锁,连忙蹲下身捡了起来。他抓握着孔明锁左右摇摆,嘀咕道:“这玩意可真难破。”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异样,“诶,慢着,我看看。”
她拿过他手中的孔明锁,凑在眼球边放大了看。猛然发现经过上次这么一摔,孔明锁后上方的一根木条竟然松动了一些,往下挪移了一点。趁热打铁,她小心翼翼地将木条往下一按,这孔明锁竟然露出一个空洞来。再将挨着木条的另一条木条用食指往前一推,整个孔明锁竟然散架了,一个圆形的木球滚了出来。
抓起木球发现表面雕刻着玉笄这两个字。她对着他说:“孔明锁是解开了,可是这玉笄是何意?”他绞尽脑汁思索着,突然感觉头痛欲裂,脑子快要炸裂开了一样。朱伯川心里放不下这个案子,熬夜思索,头风发作。他捂着脑袋,大声叫嚷着。头皮上好似有万只虫蚁啃食,甚是难受。他摇摇摆摆,身子晃动得厉害。
他走到桌边,一只手扶着桌角边缘,大声叫嚷道:“婉儿,快去我房里拿药!紫褐色的瓷瓶。”说完便啊啊大叫,快要支撑不住了。
秦钰婉心疼地望着王爷,急匆匆跑到南苑。春杏斋离南苑这段路途,感觉走起来特别漫长和难熬。走了好久才到,急切地推开门扇。打开紫檀木浮雕橱柜,看到里面摆放着瓶瓶罐罐。一阵胡乱搜找,终于找到紫褐色的瓷瓶。捏在手掌心,来不及关门,便匆匆返回春杏斋。
扶着王爷坐下,给他吃了药。他额头上渗透出汗珠子,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病恹恹的。看他稍微好转了,秦钰婉和紫莲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将他送回南苑。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热辣辣地烫着砖石地面。知了在枝头鸣叫,一声声,凄切切。紫莲去鹤存堂请了荣大夫。荣大夫拎着药箱,赶了好几条街,才到宸王府门前。
他吃力地走上台阶,伸出手擦拭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跨着脚迈进高高的红漆门槛,跟随着紫莲去了南苑。
南苑,屋内的紫檀木木桌上摆着一个白色瓷瓶,上面插着一枝三角梅。梅花红艳艳,却枯萎了,看着有些萎靡。桌边还掉落着干枯的花叶,如同揉皱的白纸,凋零可怜。一套青瓷茶具安静地躺着,妖娆的卷花草叶纹脉,飞跃在茶具身上。一罐香茗立在桌面上,透过牛皮纸,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茶香。
床榻上,朱伯川眼睛紧闭,额头上汗珠密布。如同一颗颗珍贵的小珠子,晶莹剔透。秦钰婉很是心急。坐在床榻边沿,手里拿着丝帕,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他缓缓开口,心神难定,安慰道:“婉儿,莫怕,我没事。”
她一滴清泪流淌出来,瘪着嘴,难过地说:“王爷,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
阮小娘站立在不远处,哭得稀里哗啦,悲恸的样子惹人心酸。她如同哭丧的女人一般,哭得很是大声,还富有节奏和韵律。好似先前练习过,不免有了一丝假假的感觉。
朱伯川心头难受,捂着坚实的胸膛,怒斥,“你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一句话提醒了阮小娘,她的哭声由大声又转为低低的啜泣声。
这时,荣大夫拎着药箱,在紫莲的陪同下,迈进深褐色的门槛,走到他的床榻边上。他将枕巾垫在他的手背处,细细揣摩着他的脉搏。又伸出手撑开他的眼皮,观察他的眼睛。
过了半晌,他松了一口气,捋了捋黑色的胡须,感叹道:“幸亏药吃得及时,不然凶多吉少。”
秦钰婉第二次救了他的性命。朱伯川热泪盈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