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过每半年回去看他一次,如今已过半载,算来也快到时候了,我便开始盘算着回去的路程。
而这半年时间我与项祁遇多多少少都算是有些长进,当初那个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山的清朗少年如今依旧意气风发,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比先前时候总要沉稳许多。
这一日,我刚走近就瞧见他愁眉苦脸,时不时还要叹息两声,于是上前问起原因,方才知晓原来他是觉得我们已经游历半载,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头了,可至今还未能有个像样的化名。
我原本打算与他说明自己要回灵和山之事,可瞧着他这模样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江湖一别,千里昭昭,往后能不能再一同闯荡四方尚未可知。
他皱了皱眉,似是突然有了灵感,说:“你来自灵和派,而我来自遇林派,不如以后就叫黑白双灵?!”
闻言,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说:“你不如直接叫黑白双煞!或者黑白无常!那多痛快,肯定人人听了都闻风丧胆。”
他愁苦似的:“黑白双灵,多威风的名字!以后你一袭白衣,我一袭黑衣,再去学个什么笛子曲子之类,出场时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忒有排面。”
我把茶放下,皱眉说:“名字可以勉为其难接受,至于什么黑衣白衣的,想都别想,你喜欢乌漆嘛黑就自己穿去。”
闻言,他嗤了一声,委屈似的:“不穿就不穿,凶什么……”
这时,茶楼外一阵锣鼓喧天,好不热闹。我好奇心重的毛病又犯了,自然是第一个出门去瞧的。
只见楼外长街上呜呜泱泱许多人正簇拥着一顶花轿往哪里涌去。
我瞧着他们往城外去,还以为是哪家女儿出嫁,却听旁人议论道:“诶!好好一姑娘,可惜了。”
我问:“一袭红装,八抬大轿,不是喜事吗?怎么就可惜了?”
那人听见我的话,顿时又是一声长叹,“瞧您这样子应当是个外来人吧?您有所不知,我们城外那条河每年都会闹水怪,县太爷曾派了人去查探,结果去了一波又一波,零零总总至少也有数十人了,可是所有被派去的人都莫名失踪,总共也就回来了一个。而且那人一回来就疯疯癫癫不认事,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水怪,县太爷一急,又请来不少法师运法,结果水怪没除掉,反而还有不少道行低的法师也折了进去。后来有一日,水中晃晃荡荡浮上来一则血书,水里那东西说,只要每年给它献祭一个妙龄少女和白银千两,它就答应不害人。这不,如今轿子里的姑娘就是今年献祭之人。”
了解事情始末之后,我往那火红的轿子瞧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项祁遇,他顿时心领神会,默契起身与我一同出门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倒是越发有大侠风范。
我二人暗中追随花轿向城外走去,十分想瞧一瞧那所谓的水怪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见送轿众人一到了河边放下轿子就即刻匆匆散去,生怕那传说中的东西一个现身把他们生吞活剥。
他们散去许久之后,水面当真开始咕咚咕咚冒起泡来。我将眼睛瞪的更圆些,越发好奇那传说中所谓的妖怪。
“不会真的有水怪吧?”瞧着诡异的水面,我顿时有些心虚。
谁知项祁遇反而冷冷一笑,说:“那不正好?小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妖怪长什么样呢,今日正好开开眼。”
没过一会儿,水中的影子慢慢浮现真身,黑黝黝一团,像……烧黑了的煤球?
待我定睛一看,好家伙,屁的水怪,那就是个穿了一身黑衣的活生生的人!
第一道身影现身之后,水面又蹭蹭窜出四个人来,皆与第一人一样满身黑,还特意掩盖了面容。
只见几人上岸之后四处张望一遍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摘下面具往大红的轿子走去。
待他们聚拢至轿前,我听见长剑从耳侧呼啸而过的声音,紧接着就看见项祁遇踏着树叶凌空飞去稳稳落于轿顶。我目瞪口呆,行动之前不是应该喊个口号什么的吗?他怎么自己就飞出去了!说好的黑白双灵呢?!
帅已经被他耍了,我只得悠哉悠哉缓缓往轿子走去。
那几个黑衣人瞧见我,便问:“哪来的小丫头片子?!休要多管闲事!!”
我冷嗤一声,说:“我们乃江湖赫赫有名的黑白……呃,黑白什么来着?”关键时刻,我竟忘记了那个听起来有些土但至少能勉为其难接受的名字。
项祁遇抚额叹息。“黑白双灵!”
为了掩饰尴尬,我抬高眉眼对几人道:“你们装神弄鬼哄骗良家少女,简直罪大恶极!还不快跪下给姑奶奶我磕几个响头,否则一个都别想走!!”
“呸!”
我刚说完话,对面有一人就不屑似的唾了一下。
见状,我运功踢出一颗石子去,不偏不倚正中那人的脑门。一瞬间,几人火冒三丈,摆开阵型就迎面向我袭来。我也迅速抽出手中佩剑,再一跺脚将附近石子震飞至半空然后一剑斩碎化作无数碎刃向其攻去。
几番回合下来之后,众人虽然负伤,却依旧能跑能跳,确实是有些能耐。随后,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忽然心有默契似的摆开阵型将我团团围住。
可是他们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只见项祁遇负剑闪身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几人中间穿过,等他们察觉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
在我和项祁遇的合力下,对方原本五人折了两个,其余三人眼看不是我们对手,于是放出一阵烟雾遮挡了我二人视线,而后趁机匆匆遁入水中远逃离去。
确认他们已经离去之后,我掀开轿门查看里面那位姑娘的情况,这才知晓为何一路走来全然没听见传出半句哭声,原来她是被打晕捆起来了!
“可还好?”
我正扶起姑娘给她解绑,却见项祁遇忽然探着脑袋进来问一句。好巧不巧,这时候我扶着的人也恍然睁眼,二人就这么不偏不倚对上了眼。
我向来迟钝,在灵和山上修习时也不曾有人教过我,因而久久未能察觉出这一刹间缓缓升起的暧昧气息,甚至瞧见二人呆愣许久的模样时我还痴痴的问一句:“你们……认识?”
“咳!”项祁遇老脸一红,终于把目光从那姑娘身上移开且匆忙退了出去。“不,不认识。”
我再低头一看,那姑娘也是面色红润一脸难为情的模样。
“你病了?”我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心中暗自奇怪:不烫啊,为何她的脸如此红?
见状,她急忙起身向我道了句谢,然后把脸别过一侧扭捏着不说话了。
我们本打算把她送回去,可她听闻之后梨花带雨哭了起来,她道:“我本就是被推来当祭品的,如今再回去他们决然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