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域秋尘(八)婚约
“家奴不才,惊了大将军的马,请大将军赎罪!”正思忖间,帷帘一闪,只见元宝明拱手赔礼,走了进来。
元宝明的府邸原在在熙攘繁华的邺南城,谁知却在北城差点与自己的马相撞,高澄心中感到纳罕,便问道“元兄的府第不是往南去吗,怎么往邺北城来了。”
“在下是带着一双儿女来这普救寺还愿。”元宝明答道。
“哦。”高澄道,他也不起身,也似乎是忘记给元宝明赐座,而是接着说道,“方才在路上也是凶险,幸好本王的马勒得及时,不然伤了元兄,令公子可要跟我没完了。”说罢又关切问道,“没伤着一双小儿女吧?”
“托大将军的福,在下与犬子小女都安然无恙。”元宝明小心地回应道。
“大将军,元公子求见。”门外的侍卫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高澄向元宝明笑道,“快请!”
话音刚落,只见元宗云托着一个四神兽纹的圆形漆盘走了进来。
“见过大将军!”见到高澄,元宗云并不感到慌张,先行过礼,才道,“元宗云为大将军带来些止血消肿的草药,如果大将军不小心伤了哪儿,可以暂作缓痛之用。”
“元兄平日里会随身带着疗伤的药?”高澄挑着眉毛问元宝明,似乎在笑一男人活得太精细。
“这是舍妹采了普救寺的草药做的。”元宗云代父亲回答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令爱可是闺名唤作紫翎的那位姑娘?”高澄望向元宝明。
“大将军好记性。”元宝明奉承道。
“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可否带她来见见我?”高澄感到很好奇,他也想看看一表人才的元宝明,既然能生出元宗云这样俊逸不凡的公子,那养出来的女儿该是怎样得如花似玉呢?
“当然,小女能得大将军召见,也是三生有幸。”元宝明点点头,又向元宗云吩咐道,“阿云,带紫翎来见过大将军。”
“父王,紫翎就在门外。”元宗云道,随后,轻轻唤道,“紫翎,到哥哥这里来。”
门外分侍两旁的侍卫掀开帷幔,个头还不算高的小紫翎自帘后现身。她梳着北朝时期未成人的女子常梳的双丫髻,发束垂在双颊旁,让她显得极为乖巧。穿的是北朝女子常见的襦裙,一身浓淡相宜的缃色点缀着木槿紫,剪裁得体,款式得宜,仅仅是髫龄的年纪,就显出一个贵族女子的端丽气派。
“这就是紫翎啊!”高澄一见即惊叹,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元宝明。他原以为元宝明的女儿再美不过是明眸皓齿,杏脸桃腮。可眼前的小女儿却美得挑剔,似乎专门剔除了女子的美貌中会显得俗艳的部分,让脸上的每一处都是那样完美,而且美得出尘,美得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夺得人的瞩目的那种傲然出众。
她不仅是美在实处,而是一身绰约如仙,典雅出尘的气质。
”不错,这正是小女紫翎。“元宝明道。
“紫翎,到我这里来。”高澄伸出手,召唤他。
高澄笑容和蔼,又表现出对她极大的喜欢,小紫翎只管安心地走上前去,一派静穆庄重。
“见过大将军!”紫翎为高澄见了礼。
高澄离座起身,走近紫翎。他俯下身子,屈膝而蹲,他轻轻地抓着紫翎的肩膀,望着紫翎一双紫水晶般澄澈的紫瞳,那紫色的瞳仁中清晰地映着高澄的面容。
高澄笑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他被一种纯粹的美丽所打动了,不禁喃喃道,“好难得的紫色的眼睛。”
高澄看世间的女人总是带着一副猎艳的欲望,但是,现在看到紫翎这样一块无暇的美玉,心中竟是毫无邪念的喜欢。
“早就听说元宝明的一双儿女是人中龙凤。只是小女儿养在深闺,从未得见。今日一见才明白,美玉之质,自然不愿曝露于瓦砾之中。”高澄笑道。
一向警觉的元宝明与元宗云也感到高澄对紫翎的真挚的喜欢,心中竟然泛起一丝隐秘的骄傲。
“好好替我养着,”高澄道,他看着元宝明,传递给他自己无言的暗示,“我有六个儿子,必然有一个能配得上她。”
此言一出,元宝明与元宗云父子不禁面面相觑,不知是惊喜,还是单纯的惊讶,甚至亦或是惊吓,但两人却都不约而同地道:“多谢大将军厚爱!”
“这是小女的无上洪福。”作为一家之长和监护人,元宝明多道了一句谢。
高澄满意地看着元宝明,又转向紫翎,想跟她套近乎:“小紫翎,你为我做了疗伤的草药,我该怎么谢你呢?”
“大将军不用放在心上,”小紫翎开口道,眼睛微微闪动,显得乖巧可爱“这是我从寺院中拔得龙胆草,不费什么功夫。”小紫翎说道,面对满朝文武甚至是天子都会对他忌惮几分的高澄,小紫翎表现得不卑不亢。
“龙胆草?”崔季舒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高澄转身问道。
“大将军!‘龙胆草’上有一‘龙’字,这是天降吉兆啊!”崔季舒惊喜的望着高澄。
“天降吉兆!”听闻这四个字,高澄顿时福至心灵,他立刻转身望着元宝明,笑着问道,“元兄,你相信未卜先知吗?”
元宝明支支吾吾:“在下——”
“赤子之心是最无邪的,孩子的话有时自带天机。”高澄说道,说罢,又蹲下身子,望着紫翎,满怀期待地小心地说道,“紫翎,叫‘父皇——”
叫“父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元宝明的面——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制止高澄。
“紫翎,叫‘父皇’——”高澄轻轻抓着紫翎的肩膀,眼中似乎流溢着银河泄影。
紫翎知道父王与王兄对高澄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从不忤逆,虽然不知道这时候叫高澄“父皇”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但是看着高澄,笑得儒雅温和,眸中带着浅浅慈父之心,于是不知不觉得就喊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