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到听雨轩时候蓝若雪在苏寻隔壁，手臂正泡在冷水盆子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隔着水也能明显看出她手臂上红红的一大片。
“疼吗？”
疼……吗？这问的是什么废话？蓝若雪顺手拎起桌子上的茶壶，“要不要我浇你手上试试？”
苏煜竟然真的撩起袖子把手伸了过去。
“二公子这么爽快，该不会以为我不敢？还是觉得我不会？”
他料想她不会，但没想到料错了，她真的毫不犹豫地浇了上去。
苏煜皮糙肉厚，自然没有女儿家娇嫩，茶壶里的水也放了一段时间，没有刚出锅的时候烫，但这样浇上去还是免不了有点火辣辣的。
苏煜的注意力不在手上，而在于她竟然真把水浇他手上，一点情面都不讲。
心细如发的他察觉到蓝若雪有一丝异常。
“你怎么了？”苏煜问道。
“咚”地一声，蓝若雪把茶壶重重地放回桌面上，而她自己撑着桌面像是在隐忍什么。
苏煜有些担忧，“你……”
“让你妹妹别来惹我，再敢欺负到我头上，我就把水浇她脸上。”蓝若雪径直走到床边，鞋子一蹬翻身上床。
“午饭不用叫我。”
这话是对喜鹊说的，屋内火药味太浓，喜鹊没应声，只是默默记下了。
苏煜知道蓝若雪昨晚没睡好，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只是……
“你的衣服湿了，换了再休息吧。”
蓝若雪嫌弃地看了一眼湿哒哒的袖口，坐起来直接把外衣脱了揉成一团扔在床角。
其动作潇洒豪迈、一气呵成。
苏煜还没来得及回避人就重新钻被子里了。
他深沉内敛，善于掩藏情绪，但是此刻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久久没有回神。
半晌之后他才故作淡定地离开，临走时给了喜鹊一瓶药膏，让她给蓝若雪抹上。
回到院里，苏煜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跟浆糊一样。
蓝若雪进门两月余，他们相交不多，但每次都让人印象深刻。
之前种种行事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这次连常理都不符合了。
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在外男的面前脱衣服？还脱得那么顺手，他当时惊得忘记了反应，但她就没觉得不妥？
要说她不知廉耻，不应该。
要说她故意勾引，看着也不像。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苏煜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一定哪里有问题。
因为那日的事，苏煜怕蓝若雪又干出什么不知分寸的事来，连着几日都没去听雨轩，整日呆在大理寺翻阅卷宗，毕竟苦枫林的案子是真的很棘手。
那些失踪的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查也查不出个什么头绪。
先前好不容易部署了引蛇出洞，结果引出来一条假蛇不说，反而把真蛇给惊了。
以蓝若雪的说法，她当时怀疑洛尘等人是贼子，因为好奇故意上钩，可是她一个深闺女子，哪来这种胆识与魄力？
她的行事作风也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事关重大，苏煜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谈一谈。
于是，趁着休沐，苏煜又去了听雨轩。
老夫人比他先到，她每天都会来同苏寻说上几句。
同往常一样，蓝若雪迎一迎，送一送，能躲就躲，不能躲乖乖候着。
只要老夫人不提及她，她绝对不会主动多说一个字。
蓝若雪精神有些萎靡，老夫人盯着她多看了两眼，问道：“小五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的确是老样子，就那么睡着，不死不活的。
老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哭，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看他们这个样子，蓝若雪心里发堵。
她忍不住宽慰道：“老夫人，您……要多保重自己才是，苏寻他定然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二公子公务繁忙还要操心苏寻，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什么闪失。”
老夫人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恭顺。
“您放宽心，苏寻他……福泽深厚，有神明庇佑，一定能化险为夷。”
这样的话从前有人说，这次却没人再说过，因为“太假”，但她说得那么真，老夫人心里又有了丝丝希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事情的原委，大夫人挑挑拣拣地给老夫人说了，别的不说，就那一瓶子吊命的药丸，曲大夫说苏寻能撑到现在全靠那药吊着。是以老夫人对蓝若雪和气了许多。
“应该的。”蓝若雪回道。
“你也别太累着了，能让下人做的就让下人做，凡事不必亲力亲为，瞧你这精神头儿，还不如我呢。”
蓝若雪心虚地低下头，她为苏寻做的，说多不算多，说少不算少。她大多数时候都守在苏寻床边，不过是趴那儿睡觉而已，她能做的是在四下无人之时喂其精血，渡其灵力，因不过太损耗精神力，以至于怎么睡都觉得不够。
过了这么多天，耗费半身灵力，按理说苏寻应该醒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她真得找个地方大梦三生，长眠不醒了。
“你手上的伤可好些了？”老夫人突然问道。
蓝若雪：“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已经结痂了。”
老夫人：“觅儿打小就不让人省心，我已经训斥过了，她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你，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蓝若雪：“老夫人，每个人看重的东西都不甚相同，每个人都有逆鳞。我这个人嚣张跋扈、没规矩，惯会得罪人，被我得罪了的，要报复、要找我不痛快，只管冲我来，只要他有能耐，要杀要剐我都受着，可若报复到我身边无辜之人身上，我是断断忍不了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让她亲自来给你赔罪。”
“向我赔罪倒是不必了，若她当真过意不去便向喜鹊道歉吧。”
“少夫人。”林嬷嬷插话道，“您让四小姐给一个下人道歉，这是有些为难人了，依奴婢看，不如问问喜鹊的意思。”
问喜鹊？那丫头哪里敢说什么？还不如不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