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娘苏醒过来 ，泪眼婆娑 ，甚是可怜 。她抓住鸳鸯的手臂 ，呼嚷道 ：“鸳鸯 ，如何能让王爷满意？ ”
鸳鸯一听 ，知晓她又是为了王爷殚精竭虑 ，无法入眠 。鸳鸯望了望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 ，搀扶着她回了倚兰轩 。
倚兰轩 ，香雾缭绕，缕缕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木桌上摆放的黄色佛手早已干瘪，却无人更换。屋内空气清冷，没有一丝人气。
阮小娘呼扇着手掌 ，将香烟熏染口鼻 。闭着双目 ，露出一脸享受 ，飘飘欲仙的模样 。中指上祖母绿的玛瑙戒指闪烁着光辉 ，衬得她的手背柔嫩光滑 。
“阮夫人 ，人带来了 。 ”鸳鸯轻悄悄地进来 ，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 。
这姑娘面容清秀 ，五官端正 。面若满月 ， 一弯柳叶眉。一对小圆眼睛 ，滴溜溜转动 ，看着机灵活泼 。朱唇轻启 ，弧形的唇线拢成一个爱心的边缘 ，美丽中带着一丝柔弱 。
阮小娘抬起头 ，睁开迷蒙的双目 ，定睛望了望 。一身绿牙白的斜襟衣衫 ，青绿的花纹刺绣点缀在领口边缘 ，看着秀气大方 。
“她是谁？你从哪里找来的？”她不解地问。一直盯着姑娘上下打量 。
鸳鸯捂着嘴巴 ，偷笑道：“阮夫人 ，小雨你都不认识了吗？烧火丫鬟 。我寻摸着王爷只是图个新鲜 。外面找人麻烦 ，不如找个府里的省心好把控 。”
这小雨虽是个烧火丫鬟 ，粗手粗脚 ，手上长满粗糙的老茧 。然年岁轻 ，脸上身上却是细皮嫩肉 ，打扮打扮也是个清秀佳人 。
“还真没看出来 。 ”阮小娘依旧盯着她看。小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实在是羞得不行 ，直往鸳鸯那边躲闪 。
鸳鸯不知廉耻地打趣道 ：“你这会子如此害羞 ，到了王爷跟前怎么办 ，要找个地洞钻不成？ ”小雨被她一逗趣 ，更是脸色阴沉下来 ，红云满面 。
“阮夫人 ，我看这小雨行 ，比秦姑娘还年轻 。我估摸着她立马能升为姬妾呢 。”鸳鸯是满心欢喜 ，推介着 。
阮小娘半信半疑 ，问：“王爷真喜欢吗？ ”
鸳鸯大笑 ，花枝乱颤 ，“试试不就知道了 ？”
这日三更一过 ，阮小娘便推着小雨进了南苑书房 。小雨有些抗拒 ，但耐不住阮小娘的催促和劝说 ，威逼利诱之下从了 。
南苑书房 ，屋子里是一股淡淡的笔墨香气 。宣纸上的墨汁淡淡烟染开来 ，充斥着静谧的书房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 ，朱伯川奋笔疾书 ，低伏的身影映照在木格子橱柜上 。
“谁？过来 ，加墨 。 ”他没有抬起头 ，低沉的嗓音温润如玉 。
小雨揉搓着手掌 ，怔怔地站立着 ，身子僵直 。她微微挪动着步伐 ，到了桌前 ，淡淡地喏了一声 。
她的手抓住墨杵子 ，费力地在砚台上磨着 。随着磨动 ，乌黑的墨汁慢慢渗透出来 ，晕染了砚台 。
朱伯川抬起眼眸 ，问：“新来的吧？ ”
为了保持新鲜感 ，小雨撒谎道 ：“是，王爷 。我是珠翠楼 的歌女 。”
他皱了皱眉头 ，手不停地握着狼毫写着 ，不满地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待哪里不好 ，竟然待在珠翠楼？”
小雨将粉色丝帕放在胸前 ，不住地揉搓着 ，提道：“府里的秦姑娘不正是珠翠楼的吗？ ”她本以为跟秦钰婉套近乎 ，可以博得王爷的好感 ，殊不知却激起朱伯川的怒气 。
“你什么东西 ，竟敢跟婉儿比 ！ ”言语间尽是不屑和戏谑 。
小雨嘟囔着 ，不敢言语 。
“你说你是歌女 ，不如唱一曲采茶曲 。”他大胆提议 ，依旧是不停歇地运笔 。
小雨瞬间懵了 。心想 ，这下可好 ，自己根本不会唱曲 ，看了曲谱就如同看蝌蚪文 ，唱曲还跑调 。
她微微一笑 ，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爷 ，你看 ，今晚的月亮真圆 。 ”
朱伯川不吃这一套 ，怒斥 ，“你快给我唱！”
小雨无奈 ，含泪开口 。因为情绪悲哀低落 ，曲调不仅哀伤 ，而且还跑调 。她断断续续地将一首采茶曲唱完 ，期间还不停擦拭着脸颊 。
这一唱如同哭丧一般 ，恶心又难听 。歌词唱得稀里糊涂 ，曲调更是跑到了山顶云霄 。朱伯川想要握一下她的手 ，试探一下 。
谁知 ，小雨如同受了惊的小鹿 。抓住朱伯川的手臂便往口中送 。这一咬 ，竟然咬出血来 。
朱伯川大怒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歌女 ，来人 ，给我送庵堂去！”
南苑书房里传出朱伯川凄惨的呼叫声，响彻云霄 。蹲守在外头的阮小娘没有收到王爷的夸奖 ，倒是迎来了小雨被送入庵堂的噩耗 。
次日清晨 ，外面一辆马车已经备好。阮小娘搀扶着哭哭啼啼的小雨走出来 。小雨一身粗麻布衣衫 ，面容憔悴不堪 。再过几年 ，她当丫鬟的期限便满了 ，可以出府寻个好人家。如今上了阮小娘的贼船 ，莫说嫁人 。恐怕得一辈子待在庵堂 ，当个姑子 。
一想起这些 ，她便不情不愿 。使劲抱着阮小娘的手臂 ，哭诉道：“阮夫人 ，我不愿 ，你救救我 。 ”
阮小娘无奈 ，拉着她的手 ，安慰道 ：“青灯古佛 ，无忧无愁 。宸王府乃是非之地 ，你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 ”
小雨无奈 ，只得应了下来 。小雨钻入马车 ，掀开布帘子。望了一眼高大华贵的宸王府 ，感叹世事无常 。
一段青丝断尘缘 ，一盏青灯伴古佛 。
从烧火的柴房到清冷的庵堂 ，小雨的一生都伴随着清、凄、冷 。她不甘 ，却又无法跟权贵斗 。只能咬牙忍着 ，含恨皈依佛门 。
阮小娘呆呆地立在门前 ，望着远去的马车 ，消失在白色迷雾中。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没了主意 。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本想扶持小雨 ，与秦钰婉对抗 。不承想却害了小雨 ，害她深陷佛门 ，断了尘缘 ，真是可悲可叹 。
普罗殿下 ，小雨跪在金黄色的蒲团上 。寸寸青丝坠落 ，眼神落寞中带着麻木不仁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 ”小雨双手合十 ，默默念叨 ，却也是习以为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