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书房,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淡黄色的烛火宛如点点纷飞的金花,粹染了这个幽冥夏夜。雕花木格子门扇的窗棂上透出乌漆色的色泽,被这一抹黄色晕染,淡淡地透出一点浅褐。
一张紫檀木木桌旁,秦钰婉手里拿着棉签蘸取药膏,正涂抹着朱伯川手上的伤痕。这道伤痕浅浅的,还露出一个明显的牙印子。
朱伯川额头上渗透出晶莹的汗珠,凝练的珠子缓缓滚落,悄无声息。“啊”这个平日里威猛的大男人竟然喊疼,发出一声声倔强的呼喊,“你轻点!”
她抿嘴一笑,乐开了花,逗趣道:“小雨温柔吧?瞧把你给疼的。”
嘴上说着挑衅的话,手却不自觉地摸到一方白色的丝帕,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啧啧汗水。
“你别打趣我了,我也真是够倒霉,被一个女人咬了。”他另一只手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宽阔的额头,没好气地说。
“谁让你不安分了?府里这么多小雨小柔的,不把你骨头醉酥才怪。”说完呵呵笑起来,身子抖动着,宛若一树梨花纷落。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服了你。你快给我抹药,我疼得厉害。”他故作求饶状,惹得秦钰婉越发觉得他可爱极了。
抹完药膏,她凑近他的伤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之时,发现他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她红了脸,摸了摸脸颊,微微颔首,问:“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不是有东西?”
“婉儿,你真好。”朱伯川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光辉,笑意盈盈地说。
她不自觉地低垂了脑袋,颇为害羞。左手扶着光溜的额头,眼睛斜视着他。又背过身子去,兀自沉羞。脸颊上的一抹红云渐渐晕染开,衬得她的肤色莹白如雪中透着一点粉色。
他倒是不避讳,直接双手握着她略显丰腴的手臂,将她的身子转动过来,盯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说:“怕什么,又没外人。”说完轻轻凑近她的额头。抹了胭脂水粉的额头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馨香。他沉醉了,轻轻吻了一口,淡淡的,浅浅的,却是极为尊重的。
她的脸色越发红闷了,挣扎着起身。一甩白色绣水仙的丝帕,这丝帕在风中晃荡了一下,清洌的香气弥漫。
“我先走了,夜深了,你早点睡吧。”她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望着她远去的倩影,心里揪紧了。夜深人静,这颗寂寞的心无人慰藉。
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白鹭飞翔,惊起阵阵涟漪。水岸边的枝头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鸟雀儿,梳理着翅膀。尖尖的黑黑的喙不时地啄着枝条,发出笃笃的声音。
秦钰婉翻了个身,将织锦芙蓉被褥踢开,露出大半个身子。打了个哈欠,眼睛紧闭着,朦胧不醒。一扇雕花木格子门扇外头,一缕白色的刺目的日光照射进来。菱形的雕花图案映射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一道暗影闪现。
“嘚嘚”外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秦姑娘,快起来,王爷有请。”是紫莲如黄鹂般婉转清脆的声音。
她将身子翻转到了正面,身躯铺陈着。白剌剌的手臂敞露着,不耐烦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心里一阵纳闷,平日里清晨都是无事的,这会子找她有何事。心里带着疑窦,起了身,穿好白色绣花鞋,端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门扇敞开了,紫莲端了一盆没过三分之二水盆的清水走进来,熟练地放置在水盆架子上。
紫莲一边伸出如莲藕般白嫩的手臂,拧干浸没在水盆里的毛巾,一边说:“秦姑娘,明日便是端午。王爷在前厅等你呢。”
紫莲将微微熏热的毛巾递给她,静静侍立在侧。
她打着哈欠,淡淡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拿着浅色毛巾,擦拭脸庞,接着又擦拭一下细腻的脖颈。这颈部犹如天鹅的脖子,修长又白嫩。微微凹陷的锁骨若隐若现,衬托她气质出尘。
紫莲走过来,到了她的身后。双手按压着她纤弱的肩膀,问:“秦姑娘,今日怎么打扮?”
她伸出右手掌敛了敛胖瘦刚好的脸颊,扭动一下脖子,瞅了一眼首饰盒,淡然地说:“朴素一些便好,王爷不喜欢太妖冶的。”
“好的,姑娘。”紫莲连声应答。
身子探出一点,伸出右手在首饰盒里面翻找着,抽出一朵珍珠白色绒花,放在她的鬓间。比对着,商量着问:“姑娘,这绒花如何?”
她点了点头,认同道:“绒花淡雅,正所谓浓妆淡抹总相宜,你戴上吧。”
紫莲得到赞同,便一挥手,小心翼翼地将发簪埋入发间。粉色的蔻丹手指轻柔地梳理着绒花边缘略显凌乱的鬓发,眨巴着有着卷翘睫毛的眼睛,问:“姑娘,如何?”
她望着铜镜子中的自己,如花的容颜,配了这绒花。倒显得小家碧玉起来,徒增一抹清秀。
“可以,不错。”她颇为满意,微微上扬的嘴唇展露笑颜。
今日她的心情是不错的,如晴天里的暖阳,暖人心扉。
她换上一件浅粉衣衫,莲花状的披肩点缀了这件简单样式的裙衫。边缘一圈弧形的线绒微微凸起,显得她如大家闺秀一般优雅靓丽。
“秦姑娘,你真是天生丽质,这么清淡的装扮都如此好看。”紫莲夸赞道,眼睛里闪烁着熠熠光辉。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春杏斋,往前厅走去。清晨的走廊,悠长邈远,廊道外种植的绿色藤蔓缠绕着廊间的红漆柱子。嫩绿色的枝芽露出小脑瓜,长势喜人。廊道边的空旷地域,一朵朵芙蓉花在浅褐色的枝头绽放。簇簇如新,团团锦绣,散发出清新的馨香。
主仆二人,一粉一绿,宛若这枝头上红白相间的杏花。红花配绿叶,真是清秀佳人,清雅中透出书香气息。一颦一笑,一娇嗔,一挪步,皆是极有修养。踏足宽窄适中的廊道,悠悠远远地朝着前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