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众族长见多识广、道听途说过甚多传奇之事,但甫见纸鹤轻鸣,也惊叹不已。
何厚道自是心潮难平,这一个多月来,伴着三位徒有虚名的老道说此妖妖力高深莫测,难寻其踪,更别说降除了,让他们另觅高人来。这更让他寝食不安,诚惶诚恐。特别是众多乡邻反应说几个月前有的家里竟少食少衣,更叫人更惊恐不已。
随着时间推移,在人们添油加醋地传播中,妖怪现出各自不同的版本来,恐怖的气息在周围十几个村子蔓延。半月前,他们各村族长商议,出资修缮望月观,来压压弥漫在人们心头恐惧。另一方面,尽快寻找得道高人,来降妖除魔。
刚才青松老道乍一出手,就让何厚道浑浊无神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心中暗自说道:“这下望月村有救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何厚道疑惑不解。
青松道长并不像前番寻来那几个除妖的老道一样,着急立马进山,而是先在望月观内住了下来,闭门谢客。
望月观位于望月峰山脚下,院落三进三出,高深的院落因年久失修残破不堪。
大门正中高大的正殿内供奉着道家三清的神像,两边的侧殿供香客休憩或为其答疑解惑之地,中院并排立着几间破旧的居室,后院悠长幽深,杂草丛生,一条青石板道直奔崖底。
院墙与陡峭的崖壁相连,一条溪流顺势而下,纵穿院落。溪畔到山崖间有一块很大的荒地,在地势最高的崖壁旁,两间小石室背崖而建,想是道观鼎盛时期小道士种植补养休息之所。
道观虽经半月的修缮,但整个院落仍透露着残败破旧的气息。
本来,何厚道安排青松老道等人住在自家上厢房内,但老道直言云游之人岂敢烦扰他人,有一树荫遮蔽即可。这与前些日子邀请的那些好吃好喝侍候着的老道行事截然不同,这又让何厚道内心一喜。最终青松老道执拗不过他的盛情,被何厚道安置在望月观内刚刚修缮的居室内。
其实,何厚道不知道,搬进望月观,这也正是青松老道内心所想的。因为他需要这里,他需要一个修行的地方,更因为他感觉到他的时日已不远了……
◎
望月峰顶,观世音莲台高座,左手掐诀,右手持净瓶。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周遭佛光半隐半现。她垂目任由跪着的黑熊一脸委屈地释疑完毕,才抬眼看了看侧身而立满不在乎的兔子,雍容微颦,嗔道:“本座让你等不再幻化成人形,不涉玥儿之事,不理人世间之俗……你……你却为何还要明知故犯呢?本座知你为玥儿好,不想让她遭受委屈,然世事应顺其自然,逆天行事只会适得其反。法有规,行有矩,才是正道……你为何偏不听呢?”
观世音语声里有诉不尽的问责,这种无形的施压似海潮之音绵绵涌来,让黑熊大脑一片空白,顿感犯下滔天大罪,本欲再将分辨几句,这时再难镇定,只是忙不迭地叩头,“弟子知错了,弟子该死,弟子知错了,弟子该死……”
兔子冷脸望着这师徒间的表演,她很纳闷观世音为何没向她施压。不过从心里她很感激黑熊竟将吓唬小孩童的事大包大揽地兜了过去,看着一直跪地求饶的黑熊怪,心底竟由衷生出些许怜悯与不忿。
这时,她再也无法淡定,她一揖说道:“菩萨,这也不能全怪黑熊大仙啊,真不知为何这样安排一个石人照顾玥儿。您评评理,一个石人能照顾好一个瞎子吗?一个石头能照顾好一个人吗?”观世音虽不是她的直接上司,但她还是不敢太造次,语气中还算恭敬。
观世音以袖抚额,淡雅祥和的面容波澜不惊,对兔子的诘问并不作答,似是自语:“天机不可泄也,那石人乃是上古战神,等他苏醒过来本座也非他敌手。此番他借石人转世,乃救苍生万物与水火。这里已不需你们俩了,随我回吧。”
闻听观音此言,兔子又惊又喜。惊得是原来那石人竟大有来头,也难怪上次自己无缘无故地被什么压制,至于是什么战神,她才懒得关心。喜得是黑熊终于能离开玥儿了,她不由面露喜色地望了黑熊一眼。一瞥之下,她内心不禁一凛,原来黑熊正幽怨地瞪着她,她忙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黑熊已在心里将兔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他知道法令难违,只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叫兔子好看。他往下望了望玥儿憩身的山洞,凄苦说道:“菩萨,那……那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玥儿呢?”
观世音闻言不语,宝相无半点变化,内心只是想这弟子怎么啦?她左手轻抚柳枝,半晌说道:“到能见得那一天自然得见。”
言讫,化为一缕流光不见。
许是修行越深或是与玥儿相处太久的缘故,石翼的神思竟比以往过早的醒来。这几日,申时刚过,石翼就像一个人沉睡很久慢慢苏醒过来一样,渐渐地有了意识。
深秋的山野,斜阳晚照,漫山金黄,但他无法像往常那样感知着这醉人的美景,他只感到焦虑不安。
近一个多月来,他的神元有几次感触到有极细微的元力来探寻着他。虽然这元力的修为微不足道,与他相差太远,根本无法触及到他,但他仍然隐隐地有些许不安。
就在昨天,一股精纯的力量在晚间又探寻到了石翼的神元,但被他极巧妙地收敛气息避开了,他不知道谁在探知,又为了什么?
因为玥儿,他常常潜入周遭的一些村子,暗中学习人的习性和生活习惯。因此,平常对玥儿照顾得也更加细心,看着玥儿开开心心的样子,他很满足。只是,这段时间陌生元力的探寻,叫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特别是三天前午夜,在一家农户窗前不小心听一夫妇窃窃私语,讲什么“妖魔,道士,像驴一样的怪物”,他不知道,这些会不会与自己有关联,会不会与那些神元有关,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叫他惴惴不安。现在,他只想能早点动起来,能回到玥儿身旁。
玥儿不声不响地半倚在山洞口,让夕阳斜照着她娇丽的面容。背后石壁上传来的阵阵清凉,让她知晓秋色已深。她感识着洞外的秋风萧瑟,草木漫舞,任由思绪飞扬。
从初夏到深秋,被石翼救到这山洞里已有了些许日子。这个高高大大的人虽然看似拙笨,但却有着少有的细心。虽然平日少言寡语,却能让她倍感贴心。这些时日,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回来很早,而且明显感觉到他很小心,他不像以前那样倒下就呼呼大睡,竟有时也辗转反侧。
这些点点滴滴的变化,让玥儿能感觉到他的异常,让玥儿知他有了心事,他现在会拒绝玥儿的要求,不再每次都乐意应着她去山里。玥儿曾想,是不是他已厌烦嫌弃她的缘故,但怎么感觉都又都不像。
玥儿有时会自嘲自己,自己究竟会如何?但不甘心总让她坚持下去,她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她要看看,自己到底会如何。
她现在每天最愿做的事,就是默默地等他回来,最愿意听的就是那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