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年之约
书名:环洲凌虚录 作者:谭漠雪 本章字数:2576字 发布时间:2022-06-10

  环洲大陆上有许多魔物凶兽时常占山为王,强大的魔兽甚至会对整座山林布下结界,以防止外界生灵的闯入,尤其是人类。当然,所谓的兽类壁障,并不可能将所有人都阻隔在山底,那些武学修为在山中霸主之上的强者,自然能随意进出。


  距离兴州城七千多里的燎州城外,有一片名为“燕山”的山脉。群峰万仞延绵数百里,山上满是云海松涛、奇峰怪石,景致美不胜收。东面的青木峰更是直入云霄,一排瀑布飞泻而下,在一汪碧绿的水潭中激起层层雾花。


  然而,这钟灵毓秀的地灵之所,却鲜有人至,只因青木峰乃是“八足恶猿”的群居之地。“八足恶猿”状如人形,可直立行走,左右腰及后背另生四足,共有八足。只有武功达到第九等的武者,才能与“八足恶猿”相抗衡。即是说,此恶畜具有“九等武者”的实力。


  且说环洲之辽阔,似是无边无际。从与皇城相毗邻的中心城池,到遥远偏僻的边关重镇,皆有封侯赐爵或世袭延续的大小“藩王”据境自守。王侯虽多,然能称为“皇帝”者,却仅有一人。


  皇族曾放出消息:环洲为一方形大陆,生活在环洲界的人数有十亿之众。只不过,大陆的边缘,却从未听说有人真正到过。而“十亿”之数,皇族中人久居深宫,又如何得知?这则消息让许多百姓及武者纷纷质疑,甚至有人对于皇族做这件事的目的,产生猜忌。


  环洲界是何形状?人数是否属实?没有一人拿得出切实有力的证据。但有一点,却是世人所公认的——能修习至“第九等”者,绝对是众多武者中之少数;能冲破“五境”者,更是堪称人中之龙凤。


  入青木峰而不惧者,必为御风境以上的强者。燎州城内外,绝大多数习武之人,均为“五境”之下的层级。是以,“八足恶猿”便在此山一代一代地繁衍生息。


  青木峰的山腰处,搭建着一座简陋的宅院。宅子只有四间房舍:一间正厅、两间卧房,西南面是书舍。屋舍内住着一对江氏父子,他们是这座山上仅有的人类。恶猿已开启灵智,知道这两个人“不好惹”,故而以木宅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未见恶猿踪迹。


  十年前,江岳携幼子入山时,乃是御风境中期。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十年。如今的江岳却仍然停留在该境中期,整整十年,武功未得寸进,实在是修行者的悲哀。


  然而,其子江子衡与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八岁随父入山,经过十年的勤学苦练,已于一个月前突破了御风境,成为环洲大陆上又一名“冲破上层武道境界”的有为青年。


  “爹,吃饭了。”江子衡手拿托盘走进正厅。盘上有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和两碗粗粮饭。


  江子衡肩宽胸阔,身形高大,体格健实。他身披一件拼接缝制的兽皮,麦黄色的四肢裸|露在外,一头浓密的黑发,用黑色的“洛生藤”绑缚在脑后。他的衣着极为粗鄙,乍看像是一名寻常猎户,然他那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那双内敛深邃的眼眸,使得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刚毅与沉稳的气质,同时,也缺少十八岁少年应有的活力。


  青木峰不会有来客到访,因此正厅并非会客厅。厅堂正面设一牌位,香火不断,灵牌上书写着“柳嫣嫣之灵位”六个字。至于柳嫣嫣与家主是何关系,却未写明。厅堂中央摆一张方桌、两条长凳,是江岳父子平日用餐之处。除此之外,厅内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器具摆设。空旷简单的大厅,暗示着家主建屋时的“心不在焉”。


  “不忙吃,衡儿,过来跪下。”江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虽在对儿子说话,眼光却没有从灵牌上挪开。他尚未有四十,头发竟已花白,眼窝深陷,脸上沟壑纵横,写满沧桑。


  “是。”江子衡将碗碟放在桌上,走过去点燃三根草香,插|进香炉内。他跪在灵牌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温柔地唤了一声,“娘。”


  儿子这一个“娘”字,令江岳顿时润湿了双眼。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一声重重的叹息,他努力地平复着心绪。


  草香燃烧的浓郁香味弥漫在厅堂内。牌位前的两个人,江子衡跪着,江岳站着。柳嫣嫣是江子衡的娘亲,江岳却并非柳嫣嫣的丈夫。


  沉默持续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江岳缓缓开口说道:“起来吧。趁着天早,吃完了收拾收拾,出山吧。”


  江子衡那一贯平静的眸子泛起波澜,他仍是跪在地上,抬头望着身旁的父亲,难掩激动的神情,“爹,您是要……”


  “衡儿,你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恨爹的,是不是?”


  “孩儿不敢。”江子衡低垂眉目。


  “没什么敢不敢的。”江岳自嘲地笑了笑,“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我江岳就是烂人一个,一生一事无成,唯一的安慰,便是与嫣嫣有了你。”


  他的笑容在不经意间,由嘲笑变成了欣慰,“你是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也很努力用功,才十八岁,便已突破了御风境。有儿如此,我江岳不枉此生!”


  “爹……”


  “你起来吧。我知你日日都在思念你的妹妹。”江岳径直打断儿子的言语,“我又何尝不想她?……昭儿,这苦命的孩子,也不知她过得可好?”


  江岳的身体微颤,“为父当初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倘若……倘若她有……不测,衡儿,爹会下去陪她,还有你的娘。可你……”他本无“生念”,爱子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他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他怎能狠心让亲儿承受那丧父之痛?


  江子衡立马站起身来,“爹,您别胡思乱想!妹妹她不会有事的!您更不能有事!您和妹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决不会让你们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目光很坚定,“妹妹体质特殊,引来各方武者竞相抢夺。爹,当初您那是保她,也是……保我,我知道的。从今日起,就由我,来护你们周全吧!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家人!”


  “好孩子!我的好儿子,委屈你了……”江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欲言又止,心里暗道:“衡儿,你只需明白一件事:你是爹的全部!”


  江岳扯了扯嘴角,满心的苦涩,“十年了……这漫长的‘十年之约’,昭儿或许早把我爷俩给忘了。”


  “不会的!妹妹绝不会忘记我!”江子衡突然意识到言语有失,忙又补了一句,“也绝不会忘记爹!”


  江岳看着爱子,目中神色十分复杂。儿子的心思,他这个做爹的,多少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轻叹,走到方桌旁坐下,“过来吃饭吧。”


  父子俩草草地扒拉完午食,随意地挑拣了两套换洗的兽皮衫,带上柳嫣嫣的灵牌,牵过两匹野马,头也不回地奔下那居住了十年之久的青木峰,向目的地疾驰而去。


  他父子二人有所顾虑,自从下山之后,一路谨小慎微,尽可能地昼伏夜出,隐匿行踪。却不料,他们在留宿桑菊小镇的“悦来客栈”时,还是被人发现了踪迹。


  客栈掌柜目送江岳二人进入客房,一双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唤来店小二,在其耳边嘱咐了几句。店小二一面细听,一面点头。待掌柜交待完毕,店小二便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客栈,往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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