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大五闷头睡着,只听得廊外有三个宫女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诶,你们知道吗?今日皇上在御花园开办赏菊宴会,新晋的秀女妃嫔都去了。”
“真的吗?好热闹呀,惹得我也想去了。”
“对啊,听说连最低末次位份的秦淑女也去了,还有那不受宠的萧婕妤,真是笑话呢。”
林大五睡在床榻上,旁边床边敞开的门扇,将外面的一阵讨论声传了进来,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来了个鲤鱼打挺,坐在床沿边。穿上蓝色的太监服,再穿上白色的袜子,黑色的鞋子。随意梳洗一番,急匆匆去了御花园。
一丛芙蓉花丛,绿叶衬红花。墨绿色的叶子,锯齿状的边缘,叶脉清晰可见。朵朵雍容华贵的芙蓉花朵在微风中颤动,如花般娇艳欲滴。略微弯曲的花瓣表面好似抹了一层透明的粉末,摸着有些腻手。花朵娇嫩,迎风摇摆。满树玉叶琼花,好不热闹。
他借着花枝,躲在一朵芙蓉后面。本就瘦削的脸庞,显得更不起眼。
他眼巴巴地望过去。
只见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一条砖石走道上。两旁摆放着若干矮脚木桌,四个弧形的桌脚稳固地原封不动。桌面上摆了一盆卤煮咸鸭、烩虾、熘鲜蘑,还摆了一些时令水果,新鲜的芒果、香蕉。
皇上的妃嫔落座在木桌旁,桃红柳绿。各式各样的石榴裙绚丽多彩,发间的发簪也是纷繁杂乱,令人眼花缭乱。朱禧落座在上方的攒尖顶石亭子内,宽大的衣袖显得身材丰腴,自带一股威严的皇族之气。
一身蟒服,粗粗的黑色腰带系在腰间,显得身形圆润有力。圆鼓鼓的脸庞,脸颊两边的肉垂落下来。眉眼弯弯,看着慈祥中带着威严。他身边只坐着一个女人,杨皇后。她母仪天下,落落大方。发间插着三四支金黄色的簪子,额头间垂落的凤头,凤嘴里掉出一粒金黄色的珠子。
朱禧示意徐公公,徐公公一甩拂尘,嚷开了,“开席。”
妃嫔们一边赏花,一边用着美味的膳食。每个木桌边都放着一个金色的碗,里面盛放着鲜花,有清雅的茉莉,温暖的康乃馨,紫红的绣球花,清丽小巧的牵牛花,圆形的三色堇,花色繁复多样。萧婕妤和秦淑女坐在隔壁,二人相视而笑,皆是礼貌有加。
萧婕妤主动向秦钰婉示好,“秦淑女,你碗中盛放的可是什么花?”
秦钰婉委婉一笑,不好意思地说:“一朵普普通通的牵牛罢了。你碗中的是什么花呢?”
萧婕妤开怀大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说:“不过是一朵茉莉罢了,看来你我皆是如草芥一般低贱啊。”
秦钰婉不屑,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牵牛虽普通,比不得名贵花卉。但性韧,抑是生机蓬勃。”
萧婕妤不解,指责道:“罢了罢了,妹妹才识过人。一朵普通的牵牛也被妹妹说得天花乱坠,实在是佩服。”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皆是生了惺惺相惜的怜意。
席间众人互相敬酒,你一杯,我一杯。玉液琼浆灌入肚中,便不觉寂寞聊赖。
妃嫔们喝得正欢,杨皇后提议道:“今日众位相聚一堂,姐妹们,我敬一杯。”说完仰起脖颈,将酒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用白色绣制牡丹的丝帕擦拭了一下唇角。
杨皇后继续说:“不如我们来行个飞花令如何?先从我开始吧。”
杨皇后清了清嗓子,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萧婕妤思索片刻,脱口而出,说:“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轮到秦钰婉。她定了定神,脑子中搜索着诗句,胸有成竹,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接着是李美人,刘昭仪,华贵妃,吟诵了诗词。“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就这样轮了一番,妃嫔们是乐此不疲,津津乐道。
轮了一圈儿,复又轮到萧婕妤。她清了清嗓子,朗朗上口地说:“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接着便是秦钰婉,她思索了一些时辰,脑子中早就想好一句诗词。正准备张口,却发现嗓子干燥。想要发声,无奈怎么也发不出来。完了,偏偏这个时候嗓子哑了。变成哑巴,真是倒霉。她心里暗自思忖道。
杨皇后见半晌不听声响,问:“秦淑女,你这是怎么了?是对不出来了吗?”
秦淑女咿咿啊啊,却是发不出声音。
朱禧大怒,一拍桌子,震得桌面的酒杯一颤动。“这是怎么回事?秦淑女是谁选出来的?连个飞花令都对不上来,真是大失朕的颜面。”
杨皇后抚了抚他起伏不定的胸脯,安慰道:“秦淑女一时糊涂,想不出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朱禧一看妃嫔让自己下不了台面,觉得脸上挂不住,顿时大怒。“来人!把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秦淑女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近身!”
秦钰婉想要哭诉,想要辩解,无奈嗓子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了两个小太监将秦淑女硬是拖了下去。秦钰婉欲哭无泪,生生地被打入冷宫。坠入地狱,陷入冷清边缘境地。
杨皇后见劝说无果,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萧婕妤身上。
她夸赞道:“萧婕妤真是人中龙凤,飞花令对得一点都不糊涂,果真是江南才女。皇上真是慧眼识珠。”皇上大喜,御赐玉华池沐浴。
萧婕妤一听,喜出望外,立马跪地谢旨。“谢皇上,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暗藏在花丛中的林大五,见萧婕妤得了如此殊荣,不禁乐开怀。自此,萧婕妤野鸡变凤凰,一跃成为朱禧的宠妃,身边的大红人。
朱禧特赐玉华池一浴,萧婕妤喜上眉梢。命人早早准备,上了前往玉华池的御赐轿辇,满心欢喜地接受皇上的接见和临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