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仆二人步下台阶,丫鬟引凤抢到车旁,撩起了湘妃竹帘。那美鲜少女弯腰微折,飘然进了车内,引凤跟着跳入车内。竹帘一放,单总管向御者打了一个手势,那赶车的缰辔一带,马鞭一扬,就待驱车而去。
但听那美艳少女道:
“单形。”
单总管急忙欠身道:
“小姐有何吩咐?”
那美艳少女隔着竹帘,缓缓说道:
“你进去瞧瞧,有个泥粗孩子,形迹十分可疑。”
单总管连忙道:
“小人遵命。”
身形一晃,眨眼之下,足踏台阶,扑入店内。
他答应得虽快,心头却不甚相信,进得门内,两道精光逼射,锐利如箭的目光,闪电般地朝众人脸的扫去,众人与他目光一触,无不机伶伶直打寒噤。
店堂中间人虽多,除了训内的伙计外,全是贩车走卒,毫不起眼之人,单彤电扫一眼,已将各人看得清清楚楚,双眉一皱,闪身又向内堂掠去,突然心意一变,直向那停尸的房间扑去。
那房间双门虚掩,单彤身影扑到近处,单掌在门上一贴,也已发觉房中有人,也不知他拿的什么手法,那房门倏开,毫无声音,单彤却已闪进房内,悄然无声地立在门后。
朱云震偷进房内,发觉那温老四果然是瘦长身材,左眉上有一条寸许长的刀疤,急在死尸上搜索,寻找那块“玉符”。他双手在尸体上乱摸,心情紧张已极,眨眼之间,满头大汗,那单彤险势狠辣,立在他的背后冷眼观看,仿佛幽灵一般。温老四的遗物似是早已被同伴收取,朱云震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心中想道:“温老四忽遭横死,“玉符”叵非刺客搜去,就在他的同伴手中,刺客是谁,自己无从料断,由他的同伴身上追索,说不定有希望。
心念电转,反身向门外扑去,不料身子一转,差一点撞在一人怀中。
单彤阴森一笑,左臂一扬,抓住朱云震的肩胛,将朱云震捉了起来。
朱云震陡然一惊,浑身汗毛直竖,待得看清抓住了自己的人,肩上却已心扉,情急之下,大声吼道:
“松手。”
单彤五指如钩,抓得更紧,阴沉沉说道:
“小子是想死,还是想活?”
忽听店门之外,有人扬声叫道:
“单总管,小姐命你用脚快点。”
单彤一听,手捉朱云震,闪电般掠出店门,朝着车中道:“启禀小姐,这小子打温老四的主意,想在死人身上发财。”
那俏婢引凤闻言,不禁抿嘴一笑,其余的人也感到好笑,却无人敢笑出声来。
只听那美艳少女道:
“带着上道,打尖时再做处理。”
这少女神情端凝,并无疾言厉色,单彤对她却是敬畏有加,恭谨异常,这时低诺一声,随手一挥,将朱云震朝空着的那匹马鞍上扔了过去,自己也飘身上了坐骑。
朱云震被他抛在半空,跌下时屁股一痛,也已跨在马鞍上,但闻车马辚辚,马蹄雷动,大阵车马已朝前驰去。
单彤一马当先,八骑红马随后,再后是那少女的马车,两名骑灰马的黑衣大汉殿后,一行十余人,展眼冲出了小镇。
朱云震的红马被夹在中间,那马久经训练,无须控制,随着大伙奔驰,跑得又快又稳,朱云震在马鞍上,不知身在何处,过了良久,始才定下神来。
他暗暗忖道:这批人气派不小,若不是官宦之家,那一定是武林中大有势力的人,看这情形,他们不是放我走路,我是无法逃脱的了。
转念一想,“玉符”尚未找回,这批人唯一的线索,自己正该守着他们,如今被他们挟持而去,倒也不无好处。
思忖中,目光转动,暗暗打量与自己并辔而驰的人,只见那人国字脸,扫帚眉,一条“玄针”又深又长,自鬓际直贯眉心,满脸横肉,戾气密布,全然是一副刽子手的气概。
看了此人,朱云震心头一寒,倒抽一口凉气,扭头再向后面望去,入眼却是一对睫毛落尽,血丝密布,红通通的眼睛。但听一个沙哑的嗓子沉声说道:
“小狗最好放乖点,惹得大爷性起,老子生吃了你。”
朱云震大怒,身子一扭,就待反唇相讥,但听唰地一声,脖子上一阵剧痛,痛得朱云震嘴牙理解嘴,几乎摔下马来,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这一马鞍抽的极重,朱云震怒不可抑,正待不顾一切,反身扑过马去,忽听一个又尖又细、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小子,依大爷我说,你就忍痛点儿,惊动了咱们小姐,你可吃罪不起。”
朱云震恨极,忽然想到,这批人武功高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轻举妄动,不过招致对方折辱而已,暗想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记着这一鞭之仇就是。当下咬牙根,忍下了这口恶气。马行如风,不觉已是日中时分,一行车马,来至一处草甸之上,打尖用饭。车马一停,单彤翻身下马,急趁车房待候,引凤扛起竹帘,那美艳少女轻移莲步,缓缓步下车来。
朱云震翻身下马,那美俏少女已当先向酒店走去,朱云震已横定心肠,为了追回“玉符”决心与这批人周旋到底,因而不等招呼,随同众人鱼贯走入店内。
这时日正晌午,正是打尖用饭的好时候,酒店中已有十余人,只见那美艳少女选中一张桌子坐下,朝单总管悄然说道:“那少年形迹可疑,你仔细问一问,把事情弄清楚。”
“小人懂得。”单总管躬身道:
这时酒保已将两张桌子拼拢,众人纷纷入座,单总管走了过来,一指下首,朝朱云震冷冷说道:
“你也坐下。”
朱云震暗暗忖道:反正逃不了,吃一顿白食再讲。
当下拉板凳,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与赶车的坐在另外一桌,一时那美艳少女与婢女引凤坐在另一桌,这面连朱云震在内,九个人坐在一起两名黑衣大汉,呼酒叫菜,乱成一片。
这半日工夫,朱云震由彼等言语之间,大体上弄清了众人的身份,那美艳少女是一行人唯一的主子,其余的人以单总管地位最高,八个骑红马的身份相同,彼此之间,以老大老二相称,那老大姓金,是个为人阴沉,不大讲话的老者。
那国字脸,扫帚眉,满脸戾气,眉心有一条玄针的人叫做居老三,抽朱云震一鞭的人是魏老六,此人约莫四十左右,脸色蜡黄,双额外突,口中血丝密布,嗓子沙哑,讲话的声音难听已极,另外有个童老五,身材瘦小,尖嘴削腮,讲起话来阴阳怪气的,除了死鬼温老四之外,尚有老二、老七、老八三人,朱云震没有怎么留意。
须臾酒菜送来,众人轰饮大喝,朱云震已经饿极,也自抛开心事,并不客气地吃着。
那魏老六突然斟一杯酒,伸出中指,在酒中搅了一搅,置在朱云震面前,狞笑道:
“小子,老子敬你一杯。”
朱云震虽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与这批如狼似虎之人同桌失身,毕竟提心吊胆,但见他如此无礼,却也不禁尽怒双眼一瞪,冷笑道:
“你自斟自饮吧!”
那童老五尖声道:
“老六,这小子记着一鞭之仇,这杯酒他是不领情了,我看还是老弟你自己消受吧。”
众人闻言大笑,原来魏老六练的毒爪功夫,十指尖上剧毒无比,他中指在酒中一搅,那酒杯已是变成点滴穿肠的毒酒,别说旁人,他自己也消受不起。
那单总管停下酒杯,朝着朱云震阴森森说道:
“老夫问你几句话,你若知机,就从实如来。”
朱云震淡淡一笑,道:
“你问吧!”
那单总管道:
“你认识温老四?”
朱云震暗暗忖道:这批人没有一个善类,我答得好,或者可以脱,回答错了,势必招致杀身之祸。
心念电转,毅然将头一点,道:
“认识。”
单总管眉头一蹙,道:
“你搜索温老四的尸体,目的何在?”
那童老四尖声道:
“自然是发死人财,想劳一票。”
单总管脸色猛然一沉,道:
“老童,我劝你少讲笑话。”
童老五脸色一整,一本正经地道:
“是,单大哥。”
单总管冷笑道:“温老四那身功夫,岂不强过你天孤星童五,你也不想想,好端端的人,何以突然被人刺死,咱们这伙人全在店中,却连一点点声响也未听到。”
童老五道:“单大哥说得对,那刺客定是武林高手,这小子来得古怪,八成……”
那金老大倏地双目一睁,眉目之间,杀机毕露,道:
“老五少废话。”
童老五对这老大似是甚为忌惮,闻言之下,做了一个怪相,闭口不语。那金老大转眼一望朱云震,冷冷说道:
“咱们管家问你,你搜索温老四的尸体,目的何在?”
朱云震早已想好说词,这时从容说道:
“温老四夺了我的一件宝物,我追踪到此,正想向他追讨,哪知他突然死去,我要寻找失物,当然得搜他一搜。”
单总管峻声道:
朱云震淡淡说道:“什么宝物?”
“天侯心法,诸位听说过这东西么?”
单总管先是一怔,突然神色大变,厉声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