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把这手帕送给映雪,她答应让你看,你尽管看好了。”我说着准备把手帕递给朱厄尔。
“送给我吗?真的?太谢谢你了,斑点。我都没这样的小手帕。”
朱厄尔本来是要从我手中接过手帕的,不过,映雪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把手帕握在了手中,迅速把它藏进了手心里。
“怎么回事?”
朱厄尔被映雪的举动给惊呆了。
我看着映雪一点点把两只握着的拳头放在胸前,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她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给抱住了。
“不知道。”我也呆住了。
“斑点送我的东西,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看。这是我的,我的。”
映雪猛地抬起头,把我和朱厄尔吓了一跳。我们的整个身子都快斜成两棵歪脖子枣树了。
“那你刚才答应……让我看?”朱厄尔把身子弄直,重新靠着大树坐好说。
“刚才我答应,那是因为它是斑点的手帕。现在是我的了,不给看了。”映雪仍然紧握着拳头,似乎用着全身的力气。
“你……”不知道朱厄尔是太过激动还是被气的,他很长时间里就说出了一个字。
“我们赶快去找山鸡吧。”为了打破他们两个造成的空气凝结的局面,我提醒道。
“对,赶快找山鸡。”朱厄尔突然回过神来。
他匆忙站起身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的土。我看了看他的裤角,血早就凝结了。
“起来吧,映雪。”朱厄尔已经冲下了斜坡,我赶忙拉起映雪。
我拉她起来时,她的手还是紧握着的。
我又提醒她: “你可以把手帕放到口袋里。”
“我怕弄脏了它。”映雪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那有什么,反正可以洗干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说,便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你不懂,你们男生都这么笨。我不会再用这个手帕了,也不会洗它。”映雪撅着嘴,不高兴地甩了甩手叫喊道。
“不用它,那它在你手里还有什么用?”我很困惑地问。
“你就是不懂,我不告诉你,我要回家了。”映雪又要哭了。
“可山鸡还没找到,你不是说你要去那边看鬼吗。”我不打算拦她,因为我知道她倔强的时候,根本拦不住。
“找你的山鸡去吧,我不怕鬼。”映雪哭丧着脸回头叫喊道。
“你们俩永远都不会找到的。”走了没多远,她又回头喊了一句,还用拳头抹掉了左脸上的泪水。
我看着她消失的样子,总感觉朱厄尔说得太对了,她的背影真的像披头散发的鬼一样。这念头吓了我一跳。我差点忘了她还不到六岁,和她哥哥映辉差了一年。
清凉的风吹过来,似乎一下子把还未散去的夏天气息全都吹散了。我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不禁想早点回家穿衣服。
树叶开始哗啦啦地响,经不住冷风侵扰的枯黄的叶子,便在冷风的折磨下滚落到地上了,继而隐藏在了杂草的最深处。
“朱厄尔,你不怕那里边有蛇吗,它会咬你的。”我双手抱着身子俯身去看埋在杂草里的朱厄尔。
“映雪走了吗,我听到她的哭声,她怎么啦?”朱厄尔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关心起映雪了。
“走了,她倔强得很,手帕在她手里成了宝贝。以后我是看不到它了。”我高声说,可朱厄尔似乎没听见。
我听见他“啊”地叫了一声,便消失在杂草里了。
我赶忙冲下斜坡去找他。
“朱厄尔,你没事吧?”
我只是大概知道他的位置,想找到他,还真是需要点时间。
草太多,长得太高了。我站在里边都看不到即将消失在树林背后的太阳。
我也不敢贸然前行,我害怕草丛里潜藏的一切可怕的东西。我对此恐惧得很,而且似乎这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没事,我好像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或许是蛇,或许是别的。我就是跌倒了,人没事。”他站了起来,我能隐约看到他所在的位置。
“你走过来,我们回去吧,天都要黑了。”我往后一直退,直退到斜坡上。
“可我们还没找到山鸡呢。”朱厄尔不高兴地说。
“映雪刚才诅咒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山鸡。”我继续往上退,差不多到榆树边上了。
“她是这样说的吗?这个恶毒的小妇人。等会儿去找她算账。”朱厄尔用了“小妇人”这词,我感觉还是挺奇怪和陌生的。
“‘小妇人’、‘恶毒的’?这词你从哪里学来的?”我问他。
“我爸骂我妈的时候,我听到的。他经常这么骂。”朱厄尔走到了斜坡上,可并不打算继续往上走。
“你停滞不前干什么,赶紧上来。”我摆摆手叫他。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捉山鸡的好主意,你看怎么样?”朱厄尔叉着腰像个大人一样站着。
“什么主意?”我不解地问。
“放火把这草给烧了,山鸡肯定跑不了。”朱厄尔得意洋洋地跑到我面前说。
“你敢吗?你有火柴?”我不假思索地问。
“火柴,从我家里偷拿出来不就行了。你等着。”他迅速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他。
我看了看树林背后只剩下一片残红的太阳,又看了看越发暗淡的天空,还有深不可测的草丛和并不稀松的站在一起的榆树、槐树、白杨树。恐惧又占据了我的世界。
我赶忙往家的方向跑去,半路撞见映雪,她正要找我们。
“你怎么了,跑得这么急?”我拦住她,她像赶着逃命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映雪手舞足蹈地叫着,我发现她的手上满是汗,手帕真的不见了。
“什么好消息?”我看她这么激动、开心,也陪着她跳了起来。
“妈妈说明天我要跟着哥哥去上学。”
映雪的话让我惊呆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上学的事情,更别说她上学的事情。
“真的吗?”我又问了一遍。
“当然真的。我哥哥回来肯定要说这事。他现在还没回来。”她仍然处在兴奋之中,我则不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