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朱伯川进来了。手里捧着一朵荷叶,枯萎的荷叶耷拉在手掌心里面,一条条脉络清晰可见。荷叶凹陷的中心盛满清泉水,滴滴清澈透亮,甚是好看。他右手捧荷叶,左手拎着一只兔子的长耳朵。
他见二人聊得热络,忙追问:“婉儿,你和宋太史相处可好?”
秦钰婉回过头,灿笑道:“宋太史人可好,我们正聊得开心呢。”
“那便好。我打了野兔,还去河边装了一些水,你让宋太史喝下。他年纪大了,身子虚弱。”他带着一股敬意,提醒道。
自己则去堆柴生火,将干燥的柴垛子堆叠在一起,一根根垒起来,再打了个火折子。火苗蹿动,爬满了柴垛子。
他将野兔架在木杆子上,一边旋转着,一边将火生得老高。火苗抖动着,发出毕波的声响。随着火焰跳跃到野兔身上,吞噬了皮肉,一股浓郁的肉香也飘散开。
宋濂捧起荷叶,随着喉结的鼓动,一股清泉水顺着咽喉,滑落。清冽香甜的泉水滋润了他久旱的心灵,令他从困顿中解脱出来,全身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精气神。一股幽幽的香味,如一条透明的烟雾带子,轻悄悄地钻入他的鼻孔中。他不禁感叹道:“呀,这什么这么香?”
朱伯川将烤好的兔肉分成三份,将竹签子插好,递到他的面前,好心劝慰道:“宋太史,饿了吧?吃野兔,刚烤的,新鲜呢。”
他接过,在鼻子底下嗅了一嗅,使劲撕咬起来。饥饿让这个落魄的老年人丧失了理智。所谓的礼仪,所谓的礼节,全都抛诸脑后。
朱伯川将自己的那份递给秦钰婉,轻声安慰道:“婉儿,你吃我这块。剩下一块都是皮和糟糕的肉,留给我吃。”
秦钰婉走过来,蹲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真诚的面容,摆摆手说:“王爷,我不饿,你先吃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声男人的呵斥声和打架声。“嘘。”朱伯川警觉地竖起食指,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自己则扒开绿草丛,从缝隙中查看外面的情况。
只见草丛外面的山坡上,光秃秃的。偶有草儿钻出地缝,散开。小小的弯曲的身子仰着,草儿上还沾染了一些透明的露珠儿。一群黑衣人和锦衣卫正在厮打着。刀剑的碰撞,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刀剑无情,刀光剑影下是残忍的屠杀和刺戮。
朱伯川凑近一看,这锦衣卫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壮。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敞露着,露出微微泛红的肉色。他的身上也是有好几个刀口,深深的,看着触目惊心。
黑衣人步步紧逼,刘大壮败下阵,被击倒在山坡上。黑衣人朝着他的胸口猛地一刺,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刘大壮昏死过去,黑衣人见他死了,便作鸟兽散,离去了。
朱伯川见众人走远了,这才从草丛屏障中走出来。凑近他的身体,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子底下。轻轻探他的鼻息,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他还没死,他心里暗自思忖道。
这时,秦钰婉也闻讯赶过来,二人一齐将他抬进山洞里面。秦钰婉凑近他的身躯,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听了听,又查看了他胸口的伤口。抬起头,望着朱伯川,紧张地说:“还有心跳,只是这伤口有些深。如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他有些担忧地问:“现在怎么办?”
她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里面转动着,思索片刻,提议道:“现在只能去找薛己了,刘大壮伤的太重,我怕难过今晚。”
他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呀。”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坚定中透出一股光芒。
她有些失魂落魄,但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坚定不移地朝着橡木村走去。穿越过一片光秃秃的山林,走过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山壁上光秃秃一片,偶有几根绿草探出脑袋。细细碎碎的泥土路,艰涩难行。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她赶路赶得越发急了。到了一片山间,发现是一片草药林子。一丛丛的草药四散分布在草丛中,肆意的杂草疯长,却掩盖不住药草的精华和珍贵。一簇簇的,一朵朵的,一枚枚的,一根根的,钻入地底下,探出小脑袋。弯曲的药苗舒展着慵懒的身躯,在晨露下透出莹润的光辉。
在山道上,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恍惚间,她似乎认了出来,正是薛己。
她喜出望外,跑上前,呼喊道:“薛大夫,你怎么在这儿呢?我正有事找你。”
薛己抬起迷离的眼眸,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当初救过的小丫头秦钰婉。
他放下药篓子,走过来,欣喜地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宸王府吗?”
她嘟囔道:“说来话长。薛大夫,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个朋友伤得很重,需要你医治。”
薛己一听,慌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行,那你快带我去!”
薛己倒是不含糊,一路跟随着秦钰婉回了那个山洞。
幽暗的山洞里面,柴垛上点燃了篝火,莹亮的光照射出来。映照出刘大壮硬朗的面部线条。挺阔的轮廓,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发出透亮的光。他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透过眼皮似乎能看到眼珠在不住地移动着。他的身下,薛己正拿着针线,替他清理完伤口,正在仔细缝合。
薛己额头上冒出阵阵汗珠,不住地用手背蹭着汗液,汗渍在手掌上凝结成脏污的颗粒。他有些干瘪的嘴唇,微微张着。顾不得补充身体的水分,便闷头给刘大壮缝合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缝合终于完成了。薛己松了一口气,双手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对着众人说:“好了,能不能醒来,还要看他的造化。山洞潮湿阴冷,得尽快给他送到安全舒适的地方养病才行。这里卫生条件差,伤口不能感染,不然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