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厄尔,你被咬了!”
我们刚摆脱那条狗,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让朱厄尔停下来。
“隔着衣服呢,又不痛。”朱厄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让我们看一下,说不定会得狂犬病呢。”
映雪嚷嚷着便去提朱厄尔的裤子。
“怎么会,我什么病都不会有。看就看吧。”
朱厄尔主动把裤腿提了起来。
被咬的地方在腿肚子上,一排不怎么清晰的牙印。
那条狗显然没怎么用力,不过,说起来,它似乎只有两三个月大。
样子看起来确实有点凶恶,实际上,它却没什么杀伤力。
“那也说不定会得狂犬病。等你长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狂犬病就犯了。”
映雪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想到那么久以后去了。
“谁说的,没有的事。”朱厄尔毫无畏惧。
“听大人们说的。你不信,有你后悔的。是不是,斑点?”
映雪转向我,寻求我的支持。
“这个嘛,的确听他们这样说过;不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它为好,发生了再说。”我只能这样说。
“就是嘛,没什么可怕的。”
朱厄尔把裤腿放了下去。这时候,恰好有一只猫跳了出来。他吃了一惊。
“反正我不会养猫养狗。我可不想哪天突然死了。”
映雪明显是得了猫狗恐惧症了。
“你看它多可爱。”
那只猫慢悠悠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去抚摸它的时候,它主动凑过来,用头蹭我的手。
“走开。”映雪突然大叫了一声,猫惊恐地叫了一声跑掉了。
“这么凶的小妹妹。”
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几个高年级的女生背着漂亮的书包,戴着很好看的蝴蝶结。
映雪一听到她们这么说,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
“有没有吓到你们?”
映雪小心翼翼地朝我们瞟了一眼,生怕别人发现似的。
“没有,我可是最有胆量的。”
朱厄尔一贯的口吻,就是一直强调自己胆大得很。
“你呢?斑点。”映雪见我不回应,又问。
“当然没有。不过,你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我只是不想养猫养狗,不想让它们再靠近我了。”
“就因为朱厄尔被狗咬了一下,大人们说会得狂犬病?”
“是啊,不过,我只是不想那么早就死掉。”
“死?这是个什么问题?”
“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山鸡被朱厄尔吃了,那不是很可怕的事?”
“对。”我转向朱厄尔,“朱厄尔,我看到山鸡了,非常非常漂亮,以后你可别让你爸捉它们吃掉了。”
“怎么可能,山鸡真的很好吃。”
“可你们家不是养了一群鸡吗?”我问。
“是啊,可山鸡一只也没有,都是捉来的。”
“那我希望你不要再吃了,不然,坏事就会发生在你身上;比如,被狗咬,得狂犬病,都是因为你吃那么漂亮的小动物。”
“对,对,我看也是。”映雪在一旁附和道。
“我才不信你们这些话,该吃还得吃。真的很好吃呐。”
“那你以后真的要倒霉了。”映雪说。
“我什么都不怕!”朱厄尔嚷道。
我们不能愉快地谈下去了。虽然以前也有争论,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了山鸡的生死争论过,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朱厄尔的生死争论过。
没人想再说话了。我们陷入一种无法言语的沉默。四周却是人声鼎沸。
上学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就好像下雨后从各个地方流出来的雨水一样。
我们终究要汇聚到一起,通过一条长长的被高大的树和两边的房屋遮掩起来的胡同。
胡同里阴暗无比,而阳光就洒在胡同的尽头,尽头往左就是学校的操场,再往里走二三十米就是我们学校了。
对于一个长达十几分钟都沉浸在潮湿、黯淡无比的环境里的我来说,胡同是个可怕的地方。
况且狭小的空间里拥挤着涌涌不断的人群,像群羊迷失在一片荒漠里循着风吹来的气息找寻水源和草地。
我害怕周围这一群你拥我挤的人。所以,我一直都在映雪和朱厄尔中间走着。他们总是被后边的人撞到,而我只会被他们撞到,这让我很安心。
朱厄尔总是对撞到他的人不依不饶,不管对方多么高大。而映雪却对此置之不理,甚至在别人扭过头来说“对不起”的时候。
阳光均匀地洒在操场上,从胡同里涌出来的人群也渐渐地散开了。我环顾四周,发现操场上除了正中间那颗高大威猛的柳树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此刻,它正在阳光的沐浴下随风起舞,一次又一次地向周围的人展现着它的舞姿。跟着它的脚步,我便第一次来到了学校的大门前。
大门上面有几个大字:独山小学。对,独山。这就是我们这地方的称呼。就像这名字一样,我们这里有且只有一座山,就在我家北边几百米的地方。
大门上有两道铁门,铁门上有一排立着的铁棍,两根之间有一只鞋那么宽。身材瘦小的人很容易就能钻过去。朱厄尔就是这么干的。他来来回回穿梭了好几次。直到映雪不耐烦地揪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开为止。
迎面有一面墙,墙上画着几个学生和老师,正在互相追逐玩闹。紧贴着墙的前面是一个半圆形的花坛,花坛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棵一米多高的松树,松树中间有三棵冬青树,叶子没有翻新,像布满了尘土的旧布一样。
冬青树前边是几棵月季,满身都是刺,寥寥的几片叶子,好像很久没有被打理过了。不过,花坛里有几朵残败的月季花,萎靡得像发了霉的馒头。
花坛左边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花池,里边有形形色色的植物,有的还在开花。
花坛右边不远处有一个水龙头,不少人正在那里用脸盆、水壶打水。水龙头上边有一口钟。我猜想上下课的铃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水龙头右边也是一座花池,里边只有松树和冬青,了无生趣。
在这些后边,便是一排长长的教室。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整齐的像一排牙齿,远远看去干净又整洁。
那面墙正对着三年级的教室,在教室和墙之间有一个三阶的石头平台,平台上边是旗杆。也不知道是下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旗杆上并没有红旗在飘。
平台左右两边各有两棵粗壮的梧桐树,树荫把花池和教室之间的空地全都遮住了。如果下的雨不大,梧桐树下就可以继续玩耍。
映雪告诉我,我们的教室并不在那一排教室里边。我站在水龙头旁边往东望去,那边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大概就是厕所所在的位置了。
“那我们的教室在哪里?”我发现这校园里并没有可以容留自己的地方。
“这边。”映雪拉着我向东走,起初是学校的值班室,接着是几间老师的办公室,然后就到了我们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