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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柳色入我心

书名：远方有多远作者：只留阳光本章字数：2064字发布时间：2020-12-21

在众多的植物中，杨柳是最不起眼的，它们随处可见于堤岸、湖畔、大街、小巷。站姿随意，少有修饰，似邻家姐妹，我们每一个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今我却忽然想写写杨柳了，感觉思绪纷乱。有人用“满城风絮”来写过愁，我心中飘来飘去捉摸不定的这些，好象不是愁，是愁中带着甜蜜，甜蜜中带着苦涩，苦涩中蕴着深沉，深沉中又有调皮……
　　正因为柳随处可见，人们便也喜欢在诗词中把它随手拈来，“云淡风轻过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些诗句中的柳总是与花相伴，作为陪衬，乖乖的入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接地气，仿佛它天生就该如此。
　　我对柳的更多感悟，还是来自于古诗中的折柳送别，“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垂柳万条丝，春来织别离。”这样的诗句读得多了，心中仿佛多了一种遗憾，遗憾自己的生命中，没有一次印象深刻的送别仪式。“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那少妇看见春日柳色，想起昔日送别丈夫时的情境，她的心中大概是忘不了那根细细的柳枝，那上面系着她对丈夫深切的思念。即使分别意味着不圆满，但那又如何，生命有时需要深刻的印记。而我恰恰缺少这些东西。
　　我对柳树真正产生感情，是因为我的父母。
　　据父亲说，他当年第一次见到我母亲，是在一个大柳树旁的弹花房。几个姑娘在一起说笑，飞起的柳絮亲吻着她们的脸庞，穿透柳荫的阳光温暖着她们的眉眼。我母亲正坐在一个砖堆上，仰着脸和她的同伴交谈，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她的脸上，和着她恬静的笑容，一下就击中了父亲的心，他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仿佛看到不知名的花，一小朵一小朵的开了，花香四溢。他心里暗暗祈祷，将来就让这柳树下的姑娘做他的媳妇。世间姻缘说不清，媒人给父亲提亲时，他心里是忐忑不安，暗暗抵制的，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耷拉着头到了女方家，却不料生活给了他一个特大惊喜，那姑娘竟然就是住在他心底的那个。于是他开始了在我们看来很傻很傻的追妻之旅，勤跑多干，少说多做，一次帮着姥姥家到黄河滩里拾柴火，又热又渴,差点没累死在那，终于那姑娘成了我母亲。
　　时至今日，他们已携手四十多年，一路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日子最艰苦时，一群小娃，缺吃少穿，父亲需不断向别人借钱维持生计。有一年竟然愁的白了头，精气神也不行了。有时就抱着膀子往墙角一蹲，脸上一片茫然，看起来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那时，他刚刚四十岁。大多时候，父亲是要外出挣钱的，而母亲就在家拉扯着我们姐妹几个，经常是一个人在十几亩的田地里苦干，地头几个小娃不知忧虑的在玩耍，而我和二妹稍大一点，常常跟在母亲后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也曾为琐事争吵，可是他们的手从未松开，在艰苦的岁月里，他们彼此扶持，相濡以沫，把一段难走的路走得令人感叹。等我们长大些，生活开始走向轻松，他们的手牵得更紧。我以为总算是苦尽甘来，我的父母该享享福了，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2009年，我母亲脑出血，半边身子瘫痪，口不能言，父亲一下子吓傻了，哭得跟小孩子一样。母亲在医院住了几个月，我们姐妹几个还能轮班倒，而父亲自始至终陪在母亲身边，一天也未曾离开。帮母亲按摩、梳头、喂饭，只要他能做的，从不假手他人。有好多次看见他一个人躲在一边落泪，却在面对母亲时又换成笑脸。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终于慢慢的康复，生活能够自理了，父亲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等到母亲出院，乡间小路上，最常出现的便是他们相伴而行的身影了。
　　父亲在某一天给我们讲起他和母亲的相识，我才知那大柳树下的一见钟情。自此，我再看到那些随处可见的杨柳时，便更多了一些亲切，似乎我的年轻的温柔的母亲就站在杨柳的树荫里。
　　我的感情生活，不如父母那般单一。一路走来也有那么几个人，陪我走过我的少年青年时期，大抵是美好多于痛苦的，可是不曾痛苦的转换，没有痕迹的分手背后藏着的，应该是浅薄吧。没有经历过岁月的考验，没有坚持到底的决心，即使有那么一两段难分难舍，好象也没有多少含金量。这些分别，没有一个有仪式感。我想，如果是在“草薰风暖摇征辔”的日子里分别，或许那溪桥的细柳也会时时出现在我的记忆，那个人也会让我欲忘不能，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我的几段感情大多是无疾而终的，没有父母相见柳树下的一见钟情，也没有古人那种仪式感很重的折柳送别。可是，即使没有一个很好的告别，那些不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吗？我曾写过这么几句：时至今日不后悔，世间种种皆有因，纵使人生能重来，安能求得一完美。过去种种，浅薄也罢，美好也罢，皆如烟云飘散，如今陪在我身边，与我共度二十载的，才是我最最应该珍惜的人。
　　人生本来就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只有用心的人才能吃出它的甜美。正如我的父母，他们的苹果被咬的比较厉害，可是他们共同经历的人生，谁能说不是一种幸福呢。再比如我的遗憾，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何必再要一个折柳送别呢。
　　今日的关于柳的思绪，大概是有些乱的。其实还有很多想要说的，可是它们只能藏于心底深处，无法用言语表达，就这样吧。以一首诗作结：
　　自古杨柳伴春风，无端惹恨牵离情。
　　今日柳色入我心，何处寻得一清明。
　　世间因缘有定数，红尘携手定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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