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朱厄尔来找我玩,竟然没有提及我为什么跑出教室,为什么不见了,映雪又为什么走了就没回来。这让我感觉不可思议。
“你没发现我和映雪不见了吗?”我虽然怕他发现自己不堪的往事,但是还是很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连问都不问。
“发现了,我问过老师。老师说你不舒服,映雪跟着你回家了。”
朱厄尔倚靠在木槿树上,将凋落的一朵木槿花上的花瓣一个个地扯了下来。
“你不要糟蹋花朵!”
我看他漫不经心地撕掉花瓣,就好像看到他用开水烫过山鸡的尸体,又从它们身上一根根地拔掉漂亮的毛一样恐怖。
“为何不可?它都凋谢了,又不是长在树上的盛开的花。”
朱厄尔将脸转向我。透过蜡烛微弱的光,我看到他那完全不理解我的脸上满是不忿。我怎么就没想到,他可能永远都没我这样的心思。他是不会理解的。
“没什么,随便你。”
我是想阻止他,可是我说出的理由,他可能永远理解不了。为了表明我是对的,我匆匆跑回屋里,拿了几根蜡烛,围着木槿树摆放好,随后一一点燃了它们。
烛光渐渐照亮了整个木槿树,再加上有月光和星光的帮忙,木槿树比白天更光彩夺目了。
木槿树就在我家门前,两米多高,枝繁叶茂。爸妈说,我出生前,他们就种下了它,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了。
它一直都伴随着我成长,或者说伴随着我、映雪、朱厄尔和映辉一块儿成长。
我们总是在它周围玩耍、打闹,绕着它跑,四个人头顶着头躺在木槿树下,手拉着手躺在树下。爸妈有一次看到我们这样躺在那里,还租借了相机,站到屋顶上把我们和木槿树拍了下来。
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拍过照,更别提拍这么美的照片。所以,每个人都把它当成了宝贝。
遗憾的是,照片只有一张,却有四个人。另外,还有朱厄尔和映雪的爸妈都想拥有它。
结果,他们都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而我们四个依然是只有一张。这让它变得更加珍贵了。
每个人都想天天看着它。不过,这并不能如愿,只好轮流着来。现在它在映雪那里,她已经超期保管好久了,不过,还没有要交给我保管的意思。
现在虽说入秋了,但是木槿花的花期还没结束。所以,木槿树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几十朵花。
花瓣一层一层地叠加在一起,粉红色,娇艳欲滴。在烛光、月光、星光的掩映下,花朵像隐约的少女一样,害羞地吐露着芬芳。
“真亮啊!我们可以玩了。”
朱厄尔叫了一声,他只感觉变亮了,却没发现木槿树多美,甚至连散落一地的花朵都是美不胜收的。
如果我不告诉他,他就是体会不到。
“是很亮。”我也不想告诉他。
“不如我们叫上映雪和映辉来玩,把名字刻在这棵树上,以后长大了说不定还能看到。”
朱厄尔这个提议又让我吃了一惊。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木槿树?”
“我们四个几乎一出生就在一起,除了那张照片,还可以这样做。把它刻上去,看它以后会不会消失。”
“好玩?”
“当然好玩。不信你去问映雪、映辉,他们肯定会立马跑过来。”
“映辉会来?”
“肯定来。”
“那你去叫他们。”
“好。去去就来。”
朱厄尔一溜烟儿消失了。月光洒满大地,他的踪影全无。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自言自语道。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映辉像以前那样和我们一起玩,把名字刻在树上,也不算什么残忍的事。毕竟,木槿树这么健壮,不会哭,不会流血,更不会死。
没过多久,朱厄尔就风尘仆仆地来了。映雪和映辉也紧跟在后边。
“听朱厄尔一说,我们马上就来了。我爸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映辉一来,竟然先开了口。
“朱厄尔说要把我们的名字一起刻在树上,那就永远在这里不分开了。”
映雪走过去轻抚着木槿树的主干,又斜着绕着它转了一圈,身子差点整个倒了。
蜡烛早已经被我从树干底移到了外边,围成了一个圆,将高大粗壮的木槿树整个罩住了。
“我们是好兄弟!”
朱厄尔将我和映辉拉到一起,两只手同时搭在了我们两个的肩膀上。
“还有我,别丢下我。”
映雪赶忙跑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要站在什么位置,怎样与我们肩并肩。她只好站在我身边,攥住了我的手。
“话说完了,刻名字吧,我们。”朱厄尔松开我们两个嚷道。
“这样就完了?”映辉不满意地反问。
“那你还想说什么?”朱厄尔问。
“起码得跪拜一下,书上是这么写的。”映辉双膝跪地做了一个示范。
“啊,那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朱厄尔疑惑地问道。
“对啊,为什么?”映雪也有同样的疑问,我也不清楚。
“还没读懂,有些字不认识。”映辉拍打着衣服上的土,把不小心带起来的木槿花又扔到了地上。
“那赶快刻名字吧。”映雪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递给了我。
我想马上将我的名字刻上去,一刻都不停留。在下刀的那一刻,才想起来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我不会写我那复杂的名字。”我将刀递给映雪。
“我也不会。”映雪又将刀递给朱厄尔,朱厄尔连忙摆手道:“我更不会。”
“看来这个伟大又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我了。”映辉笑嘻嘻地接过小刀,走到了树干边上。
“你都会写?”朱厄尔带着满脸鄙夷的神色问。
“不全会,不过,至少我会查字典。这就得麻烦朱厄尔你把我的字典拿过来。”
映辉摆摆手示意朱厄尔赶快去。
“在哪里?”朱厄尔不高兴地问道。
“当然是在我的书包里,就在床上。”
朱厄尔纵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去了。
他眨眼间又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