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女巫取来一个盛满水的容器，放在油灯的小铁架上熬煮。

　　那碗水纯净而清澈，没有一点杂质，比棉花村的溪水还要纯净。

　　“在枫树凝成的露水里，加入最苦涩的香叶。”红花女巫一边一边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取出几片干巴巴的香叶放入碗中，“还有吸收了月光精华的花露。”

　　她又取来一个小瓶子，往碗里倒入花露。可我看着，和清水没什么区别啊。

　　我不明白这个女巫想干什么，她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都难以理解。

　　碗里的水开始沸腾冒泡，冒出白色的蒸汽，很快就充斥着了整个房间。但那蒸汽不热也不烫，反倒更像白烟。

　　红花女巫点点头，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布袋，打开袋口，里面竟是一根根人的手指！

　　我捂住了嘴巴，女巫的房子里居然有人类的肢体，她要拿这个给我制作食物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也是人类啊。

　　“你紧张什么？”女巫反倒一点也不慌张，她取出一根手指丢进碗里，“你不会以为这是人类的手指吧？放心吧，我还没有你们人类那么丧心病狂。”

　　我当即噎住，她的话，似乎是在讽刺人类的贪心。

　　当利益超过50%，就会有人为之冒险，哪怕获取利润的方式，是多么的残忍与血腥。

　　那跟断指在碗中融化，女巫用勺子轻轻搅拌，使其水乳交融。她又拿起一个罐子，舀起一把雪白的絮状物，放入碗中搅拌。

　　“这是什么？”那团絮状物，让我想起了柔软的棉花。

　　红花女巫放下罐子，回答我：“是用火山灰混合一些植物做成的食物，妖怪们最喜欢的储备粮，能保存很久。味道不错，人类也能吃。”

　　接着，她又抓起另一个罐子，往碗里倒一些粉末：“好了，再加一点染色增味的干蜜粉。”

　　红花女巫拿起勺子，缓缓搅拌碗中的液体，另一只手拿起试剂瓶，往里滴了一滴。

　　白烟散去，油灯的火也熄灭了。

　　红花女巫拿起容器，把液体倒入水杯中，递给了我。

　　我接住的手微微颤抖，可我看到的，却是一杯鲜橙汁！

　　“新鲜出炉的橙汁，虽然是人工做的替代品，但味道和营养价值，不比用橙子鲜榨的差。”红花女巫说着，还有点儿骄傲。

　　搞了半天，就是做了杯橙汁？！

　　我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人类的词语了形容了，这个女巫她到底要干什么？

　　“没办法，妖怪的水果，你不能吃。只能人工做果汁了，要不要来一块蛋糕啊？”红花女巫转过身，去拿架子上的材料。

　　可是，此行的目的，她还没有提到一个字！

　　“蛋糕暂且不提。女巫小姐，”我喝了口橙汁壮壮胆，眉头轻锁，“还有这次我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呢。”

　　54.

　　红花女巫还是取下了材料，转过身对我挑挑眉：“我记得，小姑娘。”

　　她放下袋子，走到衣橱前，打开橱门取出一件漂亮的外衣，和一顶镶嵌了宝石的华美帽子。女巫把帽子和外衣拿到我面前，说这是她给我的帮助。

　　“这件衣服，它水火不侵，扯不烂剪不坏，披上它，可以抵御一切物理伤害。它的口袋里，有用不完的货币，你可以随意使用。”红花女巫介绍完外衣，又介绍起帽子，“这顶帽子能隐藏你的真实身份，戴上它，你的容貌在别人眼中会和原貌截然不同。”

　　说罢，女巫话锋一转：“有了生活来源和新身份，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家乡，重新开始生活。”

　　我听得震惊不已，那件衣服里有花不完的钱？如果这件事传入人类世界，一定会引起人类的争抢，她就这么给了自己吗？

　　“你真的要给我吗？”我小心翼翼地说。

　　红花女巫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这是答应杰克和郎的，我说到做到，帮你在人类社会平安地长大成人，但……是有条件的。

　　“这是妖精契约，如果你泄露了妖怪异界或法衣的秘密，维持法衣和帽子的妖力会立刻失效。而你脑海里关于妖精世界的记忆，也会被全部清洗删除。”

　　女巫把印泥拿出来，示意我在上面按手印。

　　我没有一点犹豫，我相信杰克他们不会害我。相反，红花女巫不信任我，我倒是可以理解，因为人是会随时翻脸的。

　　我在妖精契约上按下手印，契约被红花女巫收了起来，还把外衣和帽子给了我。

　　我没有接，红花女巫锁住眉头，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小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缓缓抬头，直直对上红花女巫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有力：“请再帮我一次，我会自行付出代价，无论是什么！”

　　红花女巫只是盯着我，神色淡然平静，眼里的黑海没有一丝浪花泛起。

　　55.

　　“女巫小姐，请再实现一次我的愿望吧！”

　　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吼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红花女巫卷起自己的黑发，把刚才的橙汁递到我面前，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人类的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代价不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红花女巫不太看得起我，她应该和郎有点相像，对人类抱有一点怨念。

　　“就算要付出生命，我也要实现，因为那关乎着另一个生命！”终于逮到这个机会，我终于有能找到我那个父亲的办法了。

　　就是这个女巫，她一定可以找到的，她一定可以！

　　红花女巫漫不经心地摆弄桌上的器具，黑色的眼眸平静如冰，看我的眼神越发冰冷。

　　“付出生命？你就那么轻易就能付出自己的生命？”红花女巫似乎在讥笑，“就为了自己心里那份恨意，辜负杰克他们为你付出的代价吗？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辜负！”

　　我被红花女巫的话吓到，她这么突然这样了？她的口吻，好像变得厌恶了。

　　“对不起，我只想……”

　　“你只想找到那个不可原谅的人。”红花女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血淋淋的真相，“为此，不惜伤害自己吗？”

　　我的手握成拳头，心里想着的还是当初最悲痛的回忆。

　　我只想找到那个人，当面问他有没有后悔，有没有觉得愧对我的母亲，有没有记得……

　　或许，他早就有了新的家庭了吧；或许，他早就忘了身边曾经还有过两个人吧。

　　啊，我总是在想最可怕、最不想面对的可能。我就是一个阴暗得快要黑心的人，我的爱也早已被恨意摧毁，只剩下肮脏的想象。

　　然后，心底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它始终在我耳边教唆着：去找到他，摧毁那个人的幸福，让他也品尝我和娘亲的痛苦！

　　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毁掉我自己！

　　“我不会答应你的。”红花女巫直截了当地做出回应。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我愿意付出代价！”我整个人都歇斯底里，只想快点达成心愿。

　　红花女巫点住我的额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就算我帮你找到了你的父亲，你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我会小心的……”我登时被扼住，但我仍然想辩解。

　　“你是能在见到时他保持理性，还是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偏激的举动？”红花女巫厉声喝道，“见到他后，你会杀了你父亲，还是为了个人渣断送自己的人生？”

　　红花女巫的这番话，把我给镇住了，但她的话却句句是良言。

　　也许她说得对，人不应该为了个东西，而彻底毁掉自己，只为了心中那份执念和憎恨。可当成功以后，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双方都不会感到幸福……

　　56.

　　“我……”我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花女巫别过脸，不再看我，她拿起妖精契约，又说：“在你真正能够掌握自己的时间和真心之前，我不会实现你的愿望。带上法衣和帽子出去吧，回到人类的世界去，杰克他们在客厅等你。”

　　我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看不见红花女巫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女巫小姐？”

　　回应我的一片沉默，她已经走了吗？

　　没办法，我只好拿着红花女巫给我的东西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就是客厅，杰克、郎以及大狼都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盘里的各类水果。

　　“姜月月，你出来了。”杰克率先起身来到我身边，“红花女巫给了你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是红花女巫说话不好听吗？”

　　大狼几个跳跃也跑过来，吐着舌头坐到我面前，看着怎么那么像一条大狗？

　　“你看，看到你，狼妖也很高兴呢。”杰克伸手摸了摸大狼的头。

　　郎依然坐在那儿，垂着眼看我手里拿的东西，眉头一凝：“红花女巫都给了你什么东西？这衣服和帽子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