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桌角边上一团又一团的纸团围绕在脚边,都是一些废弃的设计图。褚姑姑绞尽脑汁,想不出更好的创意。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一个红漆木盘子进来,里面放置着一些瓜子。酥脆干燥的瓜子一粒粒散落,堆叠如山。
宫女小荷细声软语,福了福身子,将一碟瓜子放到她面前,说:“褚姑姑,萧婕妤命我送瓜子给你尝尝,说是老家带来的。”
褚姑姑一听是萧婕妤所送,神情有些淡然。彼时萧婕妤还未获宠,自然也入不了她的眼。她淡淡说:“放着吧。”说完便继续低头设计图纸。
小荷多管闲事,凑过来,好奇地问:“褚姑姑,你这是做什么?这么认真。”
褚姑姑连连挥手,不耐烦地说:“小宫女,你懂什么?这做玉笄可讲究呢。”
小荷瘪了瘪嘴巴,眉头紧锁,食指贴着嘴唇,嘟着粉唇,呆呆地退下了。
褚姑姑画得累了,瞧了一眼一旁的瓜子。她随意抓取一颗瓜子,塞入口中,嗑起瓜子来。随着两片瓜子皮剥落,瓜子露出白嫩的身躯。
她嚼了一嚼,夸赞道:“果然酥脆可口。”
接着又嗑了几颗,越磕越起劲,一盘瓜子一扫而光。
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向日葵花海之中。金黄色的花朵敞开着,对着她展露笑颜。她沉醉了,似乎能闻见向日葵的花香,淡淡的,悠扬的,飘散开来。清风徐徐,风儿卷席着向日葵的零碎花瓣儿,飘荡在 空中。宛若花风,落入花海,埋入泥土中,再也消失不见。
她陶醉了,睁开眼睛,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她对着空白的宣纸一阵迟疑。捏起一支狼毫笔。三下五除二,一朵明艳嫩黄的向日葵跃然纸上。她定睛一看,捏着毛笔,在纸上添加一些簪子的样式。不一会儿,一支向日葵玉笄的雏形便出现在纸面上,看着明艳大方,妖娆多姿。
褚姑姑对于这张设计图甚是满意。点燃烛火,连夜赶工,将一支玉笄制作完毕。并采用了诡簪的做法,在向日葵的花朵后面敞开了一个小小的机关,在凹陷处放入几粒香珠子。整支玉笄便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实在是既好看又高雅。
次日清晨,褚姑姑将诡簪呈上。朱禧相当欣赏她的非凡技艺,当即将司珍房掌事姑姑的宝座给了她。
褚姑姑人逢喜事精神爽,坐在宝座上,跷着二郎腿,等候着底下宫娥的膜拜和欣赏。
朱伯川听得入了神,许久才缓过神来,追问:“刘姑姑,这诡簪娘子后来怎么样了?”
刘姑姑诧异,小声捏着嗓子说:“不瞒你说,前阵子,褚姑姑突然卸职不干,隐居乡下去了。大概是七皇子出事那档口,现在谁也找不到她了。”
刘姑姑摇了摇头,嘟囔着说:“我人微言轻,也就知道这些事了。”
他甚是满意,伸出手扶着刘姑姑的手臂,安慰道:“刘姑姑,多谢你坦诚相见,说了这么多有用的线索。”
刘姑姑的小脸通红,犹如炸开的番茄,沫沫晕染了两颊。
他得了有效的信息,便要回宸王府。刘姑姑看了一下外面的日头,依旧是热辣辣的。
客气地起身让道:“王爷,日头烈,不如再喝一杯香茗再回去不迟。”
此时此刻,他的肚子里面翻江倒海,装满橙黄色的茶水,哪里还能再喝一杯。
他摆了摆手,拒绝道:“承蒙姑姑厚爱,本王爷先行告退。”
他瞅了一个空闲的档口,溜了出来。
到了咸阳门外,摸了摸鼓胀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幸亏出来得早,不然肚子早炸了。”
他感觉胃部不适,想要小解一番。
他瞅了瞅,现在跑进屋内已经太迟了。他无奈只能在庭院的假山后面,找了一处空旷之地,开始小解。随着流水倾泻,他感觉浑身舒爽。紧了紧裤子,露出满意的神态。正当要从奇石怪山的假山后面踱出来之时。忽然听闻一个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哭泣声悠扬,抑扬顿挫。
他贴着假山山壁,缓缓探出小半个脑袋。猛然瞅见假山前方一个身着鹅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宫装的妇人。这妇人修脸蛾容,薄粉淡敷。大大圆圆的眼珠子,乌黑如一潭的深泉,朱唇翘鼻。
这俊俏的模样,他认得,是宫中的宠妃萧婕妤。
他心里暗自纳闷,她一个后宫的女人在这人烟荒芜的庭院中做什么呢。他探出头去,认真仔细地观察起她。
只见她兀自跪倒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面前放着一樽香炉,插着一支香。香烟缭绕,雾气弥漫开。香炉面前是四碗祭祀用的果品餐食。一碗素豆腐,一碗千张炒肉,一碗红烧肉,一碗清蒸鲈鱼。看样子她似乎在祭拜什么亲人。
她双手合十,态度虔诚,用心地念叨道:“佛祖在上,保佑我的儿在阴间一切顺遂合意。”说完祭拜了三拜,眼角流淌下一行热泪。
原来她在祭拜七皇子,真是可怜的女人,朱伯川不禁同情起她来了。
突然,一个宫娥走过来,看了看砖石地面上燃烧的纸钱,顿时慌了神。
她提醒道:“娘娘,宫中不许私自祭拜,你可不能坏了规矩。”说完蹲下身子,准备收拾燃烧成灰烬的纸钱。
萧婕妤大怒,一边哭嚷道:“小荷,我真是命苦。现在连祭拜自己的儿子都不让,还有没有王法呀。”
宫女小荷竖起食指,轻嘘,示意她莫要哭出声。
“娘娘,好了好了,我们回宫吧。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皇上看不到你,又要着急找你了。”小荷连拉带劝地将她拉走了。
朱伯川从假山后面溜出来,轻叹一口气,不禁感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墙高高庭院深深深几许,这萧婕妤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兀自感叹着,便骑马回了宸王府。棕红色的马匹受了召唤,踏着蹄子往王府赶去。一路杏花微染,熏红了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