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伯川到了春杏斋,只见乌漆廊道下面,一张太师椅,正在晃荡着。秦钰婉躺在上面,正悠闲自得地摇来摇去。
他缓缓走过来,站立在一侧,笑着说:“你呀,这么悠闲。”
她迷蒙着双目,抬起头,淡然一问,“王爷,你宫里去地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吗?”
朱伯川拉过一旁的圆形木凳子,伸出食指,神秘一笑,说:“我呀,找到了玉笄的制作人褚姑姑。只是可惜她隐居在乡下,早就找不到了。”
秦钰婉见他有所收获,笑着点了点头。直挺起身子,站立在他面前,弓着身子,满意地说:“王爷,看来你收获颇丰。我呀,会想出个办法,把这褚姑姑给炸出来!”
他甚是好奇,捏着下巴,诧异地问:“哦?不知你如何把她找出来?要知道橡木村,光是农户便是几百户呢,一千号人。”
“王爷,这你就不用愁了。”她狡诈一笑。
午膳间,鸾仪厅。
木桌子上摆满珍馐美食。干煸肉丝、砂锅鱿鱼、百仁全鸭,依旧是一桌子的川菜。杯碗瓢盆,碰撞间是一种和谐奇妙的氛围。朱伯川端坐在主位上,一旁坐着的是阮小娘。
他夹了一筷子的肉丝,放在白瓷碗内,感觉不过瘾,遂问道:“紫莲,拿些薄薄的卷饼来,我要包裹肉丝吃。”
紫莲点了点头,正欲前往后厨,却一把被他拦住,疑惑地问:“紫莲,婉儿去哪里了呢?午膳,也不见她来?”
紫莲嘟着嘴,不解地说:“哦,王爷,秦姑娘在书房磨墨汁呢。”
阮小娘念叨道:“这秦姑娘整日舞文弄墨,怕是连饭也不吃了吧。”
朱伯川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闷声说:“婉儿的事不用你操心。她不像你只吃白饭。”
这一句话戳中了阮小娘的心脏。敢情说秦钰婉在府里吃饭便是正当的,而她阮小娘便是吃白饭咯。呛得她一口的鱿鱼差点喷出来,无奈只能忍气吞声。
正辩解着,秦钰婉拿了一张红色的信笺缓缓踱过来,两只手各自捏着纸张的右上角和左下角。她得意地将信笺放置在众人面前,还绕着饭桌子走了一圈。
朱伯川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遂不解地问:“婉儿,你这是干什么?”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右手掌弯曲成了一个佛手状,轻悄悄说:“王爷,你看上面的字啊。”
他这才注意到上面写着斗大的字,字体娟秀有力。
“巧手制簪大赛,这是什么新奇花样?”他纳闷地问。
阮小娘也开始凑热闹,放下碗筷,眉毛皱巴成两条毛毛虫,诧异地问:“秦姑娘,这是什么东西?真是闻所未闻。”
她倒是一脸的得意,伸出食指,淡淡说:“你们看好了,有好戏看。”
众人皆是一肚子狐疑,不明白她脑子里思量着什么。
他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伸出食指,点了点她,说:“你这鬼机灵,这招抛砖引玉不错嘛。”
她见他茅塞顿开,摆摆手说:“一般一般,小女子的贱招而已。”她颇是谦虚,竟惹得他对她一阵好感连连。
她兴冲冲地将红色的信笺贴在门外的红墙上面。远远望去,一片红纸黑字,甚是显眼。
她叮嘱道:“紫莲,你今儿个下午便去门外守着,看有没有将簪子送上来?一份一份收集,再拿给我瞧。”
紫莲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低垂着脑袋,遵命道:“是,秦姑娘。”
秦钰婉舒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桌面上放置着美味佳肴。她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咕咕叫起来,好似有好几只鸭子一般。
朱伯川向她招了招手,在身旁的圆形木凳子上拍了一拍,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她会意,轻挪莲步,蓦然坐下。
她拿起筷子,瞧了瞧桌面上的菜肴,苦笑道:“哎呀,怎么都是辣的?”
他笑着说:“王师傅知道你爱吃辣,所以做了一些川菜。”
她笑了一声,嗔怪道:“我呀快成一个喷火的小辣椒了。”
她巧妙地比喻,逗笑了朱伯川。他没有觉得她奢侈,反倒觉得她天真可爱,又对她多了一丝爱护之情。
他夹了一筷子肥美多汁的鸭肉放到她的白瓷碗内,催促道:“婉儿,你尝尝。”
她微微一笑,两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增添了一丝明媚可爱。阮小娘见二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颇为震怒。无奈当场不好发作,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阮小娘再也吃不下饭,食不知味,寝不安眠。阮小娘借故离去,穿越过一条朱漆廊道,去了一处偏僻的庭院里面。院子里的大槐树,树冠硕大。深褐色的枝桠上结满了嫩绿色的芽儿,一片片巴掌大的树叶如深翠铜绿,直直地戳出来。
阮小娘兀自站立在槐树下发呆,从一旁的矮小灌木丛中拔了一些树叶,放在手里。顺着清晰的叶脉,一片片将翠绿的叶子撕扯下来。细碎的叶片,立马如同破碎的日光。手一撒开,翠绿的叶子便纷飞而落。斑斑驳驳的绿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好似万花筒里面的碎片,稀碎了一地。
她扬起脑袋,伸出右手掌遮蔽住猛烈的日头。热辣辣的日头透过她的十指缝隙,射进来,映照得她普通平凡的脸颊有些交错斑驳。
她轻叹一口气,如今她在府宅里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随着王爷对秦钰婉的宠爱愈加深重,她的地位便受到威胁。如今她如强弩之末,已经是无力回天。
她望着手指间隙上的碎片,不禁感叹道:“也许我已不再完整,这宸王府终究是要换了主人。而我如这浮萍,该何去何从。”
正暗自思忖着,突然发现身后有个颀长的人影倒映在地面上。
她吓了一大跳,惊得手中的落叶掉了一地,留下光滑细嫩的手掌。
她转过身子,轻呼道:“是谁在哪儿?”
“是我,阮夫人。”一个清澈透亮的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