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我仍旧意犹未尽,于是翻回开头又看了一遍。直到付叔将已上桌的菜往我面前挪了挪:“你要是喜欢,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我们先吃饭吧。”
“哦哦,好的,谢谢付叔!我超喜欢小公主和小恶龙!”我依依不舍地抓紧时间瞄了两眼,然后将纸张叠好,放进礼品袋里。真是的,要来杀我还对我这么好,准备礼物如此细心,杀猪之前先给猪喂顿饱的是吧?
看来他并不急着动手,而是拿起了筷子。我们见状也纷纷夹菜开吃。现在这个空当,正好让我有机会提出一些关于他的疑问。
“付叔,其实我之前就看过您的童话,很多篇我都非常喜欢。特别是您的‘儿歌’系列,能把一首首简单的儿歌扩展成丰富多彩的故事,我很佩服您的创造力和童心。我还记得其中有篇叫做《两只老虎》,是讲两只身体上有缺陷的老虎努力为跑步大赛做准备,最终双双获得冠军的故事。”
我注意到,当我说到“缺陷”二字时,付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个故事自然是源自我们小时候常听的儿歌《两只老虎》。森林里居住着两只奇怪的老虎,他们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老虎们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跑步大赛,年年都是他们两个垫底。没耳朵老虎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听不到兔子裁判的哨声,只能看着其他老虎开始跑了自己才起跑,从最初就落后一大截。没尾巴老虎更惨,他的平衡能力太差,经常跑着跑着就歪到别人的赛道去,或者干脆摔个大屁股墩儿。
两个难兄难弟凑到一起,决定想办法克服这些困难。中间的剧情就是他俩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闹了不少笑话。比如说,没耳朵想通过观察裁判的动作来判断他什么时候吹哨。他们便找出往年跑步大赛的录像,反复观看裁判吹哨那一段,发现他通常在深吸一口气的三秒之后吹哨。于是没耳朵准备在看到裁判做出深吸气动作后默数三秒就起跑。只是在模拟比赛的时候,暂任模拟裁判的没尾巴不小心张嘴打了个喷嚏,转头一看没耳朵已经飞奔出老远了。
没尾巴的事情同样很难办。他们尝试着用绳子做个假尾巴装在屁股后面,结果发现维持不了平衡不说,还增加了负重,导致没尾巴跑起来更加跌跌撞撞。
哥俩试过很多方法,均以失败告终。他们怀着希望求助梅花鹿评委团,问他们能不能让裁判在吹哨的同时挥下一面旗子,以及给没尾巴安排特殊的加宽跑道。但评委团遗憾地告诉他们,比赛规则不能因为他们两个特例而更改。实在不行,他们可以选择放弃参加跑步大赛。
可是赢得跑步大赛的名次是每只老虎的梦想,哥俩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们只能付出比其他老虎更多倍的努力。除了加快跑步速度外,没耳朵还要进行反应力的训练,以便他在看到其他老虎起跑后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尾巴也要进行平衡训练,堂堂一只大老虎,居然逼着自己走高高的平衡木。
在他们的不懈奋斗下,终于在一次盛大的跑步大赛中,两只老虎率先并肩冲过终点,赢得了跑步大赛的胜利。大赛主持人山羊主席亲自为他们颁发了金牌,整个森林里的动物都为他们欢呼喝彩。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想问一下您在创作它的时候,灵感来自于哪呢?”
“当然是那首同名的儿歌,你应该听过。”
付叔一句话便结束了回答,没有作过多阐述。我只好进一步追问:“《两只老虎》不仅我喜欢,我看它在友玟上获得的点赞推荐数也是同系列中最多的,评论里都说这是您构思最精巧的一篇。您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付叔笑了笑:“我觉得,它能鼓励孩子们遇到困难不轻言放弃。就像我写的其他故事一样,要是能给孩子们带来一些向上的力量,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付叔的答案滴水不漏,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委婉地问下去了:“我看了您的很多文章,发现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角色。比如《两只老虎》中的没耳朵和没尾巴,比如《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中身材笨重跳舞艰难的小熊,还比如你为我写的长着一条与众不同尾巴的小恶龙。这些是巧合吗?还是其中有什么联系?”
“这个啊,”付叔顿了一下:“我希望所有孩子读了我的故事,都能产生共鸣。所以我在故事中塑造了各种各样的形象,既有漂亮精致的洋娃娃,也有憨厚笨拙的小熊。你小说中的公主,不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公主吗?”
我想我还是说委婉了,以至于给他留了转移重点的余地。与其说他故事中的角色和其他人不一样,不如说……是有着其他人没有的缺憾。
我点点头,低头扒了几口饭,想了又想,还是询问他:“关于《两只老虎》的结局,您有构思过其他版本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跑步大赛的裁判是兔子,评委团是梅花鹿,主席是山羊……如果老虎兄弟无论多么努力都没能拿到好名次,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付叔朗声笑起来:“哈哈,你不会要说老虎会气得把其他动物吃掉吧?”
我也跟着他笑,心里却真如他说的所想。而且我看到他在笑的时候,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他看了一眼我们的茶杯,很自然地站起来给霁姐倒茶。我心中一惊,意识到他要动手了。
“对了,我对您平时的生活也很好奇。冒昧问一句,您有孩子吗?”我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他将盛满的茶杯放下:“有一个,离婚后判给他妈妈了。”
他的手伸向我的茶杯。霁姐握紧了杯子,易哥的手也探向外套内侧。
“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我话音未落,付叔刷地亮出袖口的刀,霁姐猛地端起茶杯,易哥明晃晃的刀刃直冲付叔而去……
“我怀孕了。”我说。
三个人的动作就像被摁下暂停键一样静止在空中,只剩视线纷纷聚集到我身上。最后还是霁姐最先反应过来,一杯滚烫的茶水朝着易哥泼去:“你这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