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越桃躺在破木板上,被冰冷的海浪不断拍打,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海水中,冻得瑟瑟发抖。
为了不被海浪拍打掉到海里,她双手反握木板,死死扣住。
不知道这样飘了多久,她嘴唇已经完全干裂。由于吃饭较早,饭后并未喝水,现在早已又饿又渴,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越是这般,嘴里越发是干得很。耳畔的水花声,恍惚间,水声不断地在呼唤,仿佛含着无限的魔力。
一阵晕乎,她看着漆黑的海水,不断受到蛊惑般。喝水,喝水,有些忍不住要去喝海水了。
她紧闭着双眼,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再坚持一会。熬过了一刻,又命令自己再挺一刻。
就像那个血腥的夜晚,阿娘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不断地叮嘱着她跑。跑,在那个黑暗的夜里,她坚持地命令着快累断的双腿不停地跑。
就这般,漫漫长夜过去,太阳升起,然而她却看不到海岸。就在这茫茫大海上随浪飘着,不知将飘往何处,估计她要被晒成鱼干而死。
太阳渐渐升高,体力、温度渐渐逝去,不知不觉,已陷入昏迷,又过了何久,她恍惚间忍不住喝了一口海水。
顿时,她腹部似乎被一阵火烧般难受,不停地呕吐,最后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好像要连着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才好。
她抬手,湿的衣袖搽拭着嘴角。穆然抬头远望间,似乎看到海线上出现了一抹银白色。
“咳,呵!真是命不该绝。”孟越桃再看一眼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是银色的沙滩。
她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拼命地划着水,朝着海滩方向而去。
近了,近了。快到海边,她跳下了木板,朝着岸边游去。
孟越桃的身子仿佛一张破布,踉踉跄跄地行走在沙滩上,灿烂的太阳光让她睁不开眼。坚持,往前。忽然,身体无力一歪,重重朝着沙滩倒下。
她挣扎着试图站起,眼睛恍惚间,看到远处跑来的一个麻衣短发中年男子。
“wee, liop eeh.weik liop eeh(喂!醒醒!快醒醒!)”顺岩一把扶起这个赫然出现在沙滩上的姑娘。
叫唤中,他见姑娘颤抖着干裂的嘴,微弱地嘟囔着什么,却不是他们南星岛的语言。但现在要紧的是救人,他拿出水袋,慢慢滴到姑娘的嘴里。
顺岩一手高举,大声呼喊着:“a ngox,map weik eeh. Gil naih meec nyenc nguenh kaemk(阿五,快些来!这里有人昏倒了!)”
不远处跑来一男子,也是麻衣短发,相对顺岩,这人较年轻些。但同样是脸晒得黑亮,浓眉下的双眼皮,较深的眼窝。
“a ngox,nyac jongl kap, maoh wah mangc(阿五,你快来听,她说的什么?)”顺岩望着阿五,希望他能听清楚。
“juv mingh,maoh angs juv mingh(救命。她说救命!)”阿五转脸看着中年男子顺岩,一脸的疑问,恍然又豁然开朗。
接着道:“yac mangv gil naih gueec meec lol.naengc daens xenp maoh, eis jangs nyenc daol.(你看这里左右并没有船只。看着她的穿着,并不是我们本地的人。)”
突然间,他恍然大悟,极可能是跟早上到来的那些桢国人有关系,“nyenc zhen guo.(桢国人)”
接着阿五换了语言,“姑娘,你坚持住,我现在就背你回去,让永叔为你治伤。”
“我这就去堂集楼告诉族长阿月。”话语间,顺岩奔向堂集楼的方向,那半山上的最高木楼。看着近,却离海滩还很远。顺岩需要到街上乘马,到了山脚须跑步上阶梯,沿着山势而上。
堂集楼主要是族人议事、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堂集楼楼上,孟籽参世子站在窗前,俯视着面前的层层叠叠的房屋。翘起的房檐角上,站立着拳头大小的装饰品。其状可辨男女、鸟兽。
这些黑瓦、木结构的杆栏式房屋楼层一般不高,三四层楼。没有京都建筑的磅礴辉煌,但异域风情却别有一番姿态。
“石青!”孟籽参世子握紧拳头,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郁,沉声道。
“在!”一旁的石青上前。
“即刻将信函飞鸽传书给俞星,命令他们查清炸船的幕后者。”世子冷冽的眼眸,愈发的怒气。
在侍卫检查后,将炸药带上了船。炸药的引线处放置了特地处理的可燃物,待着时刻流逝,船只到达了一定航距,引爆炸药。
密谋者是有手段的。在船只将到南星岛,船只被炸,才有可能杀死目标人物,又不至于沉船。这样保证了凶手自身的安全,又能安全混在人群中一同达到南星岛。
千算万算,唯差一步,他们没有预料到孟籽参转身上了另外一艘船。不然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有了这一半,他们定会有法子做到全部成功。
可是没有了那一半,蓄意杀世子的事,明面上是万万不行的。
石青得令,下了楼,转而走向南星岛接待世子入住的三座房屋方向走去,那里放有世子的信鸽。
他面部凝重,却丝毫不影响步伐的速度。暗自冥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落海的孟越桃是否还活着?船体爆炸,瞬时掉入海里的货物、人。第一时刻发现意外落水的人,均被救上船。除了七人身亡、十人活着,唯孟越桃一人不见踪迹。
南星岛的族长下令渔民在近海搜寻,目前却没有一丝消息。茫茫大海,估计她是凶多吉少。
呜嘟!
一声浑厚悠长的吹牛角声,堂集楼上的杨林志看见以族长为首的八九个人正往这边走来。
“禀世子,族长来了。”杨林志道。
“好。”世子点头,正衣衫,坐回厅堂中的左手首张椅子。
哒!哒!
最前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乌黑的头发束起,被两条三指宽的如彩虹色的发带交叉围束。她双眉修长,乌亮的双眸,巧盼间,毫无怯惧。不施粉黛的面庞透着粉红,彩虹发带上挂着叮铃的银饰,更是让面庞多些白皙之色。
她的身后跟着几位深蓝色发巾的中年男子、两个约摸六岁上下的小姑娘。两个小姑娘也是头发绑着彩色发带,只是颜色只有三四样。
“盛月族长安好!”
见到族长上楼,孟籽参颔首行礼问好。
“世子多礼了,跟大家一样,叫我盛月就好。”盛月学着桢国的礼仪还礼,笑盈盈地抬手示意坐回位置。
看着面前天真笑脸的姑娘,谁会想到南星岛国的族长会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姑娘呢。
“应该是好消息,我们的渔民在西白沙岸救了一位被海浪冲上岸的姑娘。应该就是世子要找的人。”盛月落落大方的笑容,眼眸明亮。
世子闻言,瞬时眉眼舒展。手一甩袖,欣喜道:“请盛月姑娘带我去看看!”
医师院落,敞开的房门,有个小女孩正拿着空的碗碟从里屋出来。
孟越桃半躺在矮床上,吃过了饭,喝了药。虽然自己已觉得无碍,但医师叮嘱要好生休养,只能躺着。
她的眼睛望着大门外,院里灿烂的阳光,几只嘎嘎叫的鸭子正摆着身子,傲气地行走追逐。如果不是有人守着,她此刻早就想跑到大街上去,去问问世子是否到了南星岛,住在哪个行馆。
“永叔!永叔!”
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说的是桢国的话,孟越桃急忙起了身,下了床,快步走到了门口。
“哦,客人也来。
阿月来啦!快进屋。那位姑娘刚喝完药,休息一两日便无大碍了。”
只见身着布衫的医师背对着自己,正对着来人说什么话。
“叔,我们正是要来看那位姑娘。世子大人需要确认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孟越桃闻声,已见一个身穿青蓝色衣服、百褶裙的姑娘进了院子,服饰上的繁花,复杂的线条图形有序地堆叠,不似大桢国偏爱的留白。
她心中大喜,那姑娘说世子,会不会就是孟籽参世子?!
待看到随着而来的人,孟越桃突然没来顾及身上的丝丝疼痛,疾步跑到院子里。含着激动的情绪,眼微含泪花,行礼道:“拜见世子。”
孟籽参世子赶忙抬手道:“平礼。快起身!伤的是否严重?你是如何到达这里?”
见到孟越桃还能活着出现在面前,而且脸上、手上并无什么伤,他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有太多的疑问。
“快进屋谈。”嘻嘻,盛月见到两人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往前走,带路。
真是一时忘记了,世子眼睛转看盛月,抬手道:“越桃,快拜见南星岛的族长盛月!”
“拜见盛月族长!”孟越桃心里不敢相信,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居然是族长,是一国之主。
一旁站着不言语的杨林志,脸上也是少有的好脸色。看到孟越桃姑娘还活着,真是一件好事。
几人进了里屋,孟越桃将怎么发现的爆炸,落水后怎么来到岸上一一道来。
盛月抬眼看去,不由有几分佩服这位世子的侍女,一个不在海边长大的姑娘,落入海里,能这般死里逃生,真不是件易事。
盛月不经意打量孟越桃期间,看她秀挺的鼻梁,鼻翼稍窄,并没有自己以往见过的桢国中南部的相貌。相对而言,五官有些接近桢国西南边境人。
为什么盛月这般确认,因为他们祖上从桢国边陲交界外迁移而来,渡海到南星岛。
“越桃姑娘,如果你身体好了,明日可参加我们欢迎贵客仪式。正式欢迎你们的到来!”盛月拍着手笑道。
孟越桃眼眸微抬,点头道:“好,我跟你们一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