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庒言看着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的姬粟，神情也是戒备起来。
不过好在先前小丫头盯着自己身上那副诡异纹身看的时候，庒言就已经提起了戒心一直关注着。
此时银白色的刀光直接掠过庒言的眼眸，显然姬粟的发问只是做了个样子，并没有真的征求甘欣雨的意思。
似乎……似乎这丫头此时失去了理智并且下意识渴望着杀戮与鲜血？
下一刻，姬粟持刀的小手便被庒言死死箍住。
小丫头一愣，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连忙手掌一松，娇小的匕首直接掉落在地。
“我……我这是怎么了？”
姬粟的神情不像是作假，此时原本古灵精怪的一张小脸蛋转为迷茫一片。
庒言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可看了看一旁显然被摔得不轻还在哀嚎的男人。
庒言只能牵起小丫头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后，总之，暂时还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身旁，等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起来！”
庒言挥了挥手，一团气流托举着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
这个叫甘宏城的男人此时竟然并没有显得多惊慌失措，似乎是看看清了现场的形势。
虽然有些惊讶但却一副警戒似的样子，浑然不似一般凡人初见此奇异之事的神情。
“那不重要，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庒言撇了撇嘴，随后头微微侧向旁边依旧害怕躲在一边墙角的甘欣雨。
甘宏城微微一怔，戒备得神情在目光扫到小饿死鬼身上时这戒备之意立马崩溃。
看着此时十分害怕自己的女儿，这个男人的嘴角发酸，眼角一缕浑浊的泪水顺着两腮流淌而下。
“她……你是她父亲？”
甘宏城没有回应，只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甘欣雨点了点头。
庒言松了口气，随后歪头想了想便冷漠说道。
“今天这事儿如今搞得这么麻烦，我也就不多说了”
庒言开门进山，牵着一脸迷茫的姬粟来到甘欣雨身旁，面对着这个似乎是抛妻弃子的可恶男人说道。
“我如今算是她的饲主，我曾经答应过她几件事。其中之一……你好像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到了吧”
“饲主？！”
甘宏城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明显一变，随后咬牙切齿地瞪向庒言。
庒言一下子神情有些尴尬起来，显然也是注意到自己的不当言辞。
在人家父亲面前说自己是人家女儿的“饲主”，庒言挠了挠脑袋还是给了对方一个歉意的眼神。
不过仅仅与此，毕竟如若可能，等一下终结这个男人生命的就是自己。
说不得自己这次得狠下心来，毕竟这是自己曾经对小家伙的承诺。
甘宏城最终似乎还是接受了现实，意识到哪怕自己愤怒至极，对面前的这些家伙貌似也构不成威胁。
“欣雨她……她要杀了我？”
甘宏城微微摇了摇头，尽管他早就知晓结果可好像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呵呵，也对，毕竟我曾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些年她来找过我很多次想要杀了我，可每次哪怕是我伸出脖子也是无济于事，反而她自己每次都被我身上那东西给反伤到。
这个地方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似乎平时会有人阻止她向我动手，这也能免于她伤害她自己。于是……”
“那东西？”
庒言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的字眼，这或许就是唯独小家伙伤不到他的原因？
“怪不得小家伙想要我来动手，不过这男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哪怕小家伙数次受挫也要不断周而复始？”
庒言皱了皱眉头，看着一旁双手抱膝瑟瑟发抖的甘欣雨。
“话说，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俗人，我对你们这些人有一些了解。这样吧，你有兴趣听听我的经历？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你之后杀我也是一样，我……依旧不会反抗”
甘宏城说着，也不管庒言答不答应，直接选了个小土堆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随后还将手伸入裤兜翻找出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盒子，“咔吧，咔吧”一连几次那只破旧的打火机依然无法点燃。
“嗨，也是，我前半辈子做的亏心事太多，临到死也没办法抽上最后一口，呵，不过说来如果是以前，这种三块钱一包的土烟我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甘宏城摇了摇头似乎颇为失望的样子，可下一刻他确是惊讶地发现一点火光从一侧飞掠而至，直接落在了自己两指之间的烟头上。
火焰温度极高，在触碰到烟头的刹那便燃起一蓬火焰，瞬间燃烧掉土烟三分之一的长度。
不过幸好火焰只一腾而止，甘宏城微微笑了笑对着庒言微微点头致谢。
劣质土烟散发出的烟气浑浊，顺着夏日的夜风袅袅升上了鸟巢的上层。
“我，曾经也是那种极其体面的家伙”
伴着夜风，甘宏城娓娓说出了一段让庒言有些意外的故事。
原来这个男人曾经也算是本地，不，甚至周边数个省市也算是有着一定地位的大人物。
不过或许是这附近青云观的原因，很多有名的大人物都喜欢在这小小的南结镇附近购置房产安家，原先的甘宏城显然也不例外。
甘宏城前半生也是在凡人中惊才绝艳的存在，当年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有了那般的成就。
不过，在凡俗之中打拼想要跻身上流哪个手上不要沾染点阴秽的东西呢？
这帮跻身上流社会的人当然对真实的世界是有所了解的，其中自然少不了想要延年益寿甚至想要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家伙。
而那些道统仙师们岂能是那么容易得见的，哪怕是这些人费尽心思也只能调查到道统们联系外界凡俗的堂口。
不过这也没什么作用，能被诸位道统选中且在凡俗经营几百上千年的存在，显然也不是那些表面有权有势之人轻易拿捏的。
于是，俗世间反而阴暗邪祟之法盛行。
有道家不知何故流传出的养鬼饲育之法，流转而出后又经由南洋各国轮转回来性质已然大变，
个个都是阴损害人损人利己之法门。
也有佛家欢喜、降魔一道或是西方扭曲教义的邪教之流，他们原初的法门道义早已被篡改得一塌糊涂。
一切都是以利己为首要，基本丝毫都不会在乎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这种考量。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阴司大乱的原因，负责审判生灵因果的判官司曹都不在其位的缘故。
而这甘宏城则也是这些昏了头追求更多自身利益的家伙中的一员，一开始他就是经圈内熟人介绍才开始养起了小鬼。
话说这南洋饲养小鬼之术就是这个圈子之内被最为推崇的“术法”。
而想要术法功效强烈，尤以惨死在母胎之内足八月的活婴最为合适。
而这死婴好找，可这要满足惨死在母胎之内还有足八月这般大小就不是那么容易找寻得了。
特别这惨死……
显然，那帮有钱有势的家伙自然是想要自己养的小鬼乃是最上乘的极品。
既然找不到，那只有使些见不得人的……
而甘宏城显然能爬上当时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心软怕事之人，如圈内其他人一般他也使了一些手段寻得了死婴。
不过这些都是手下人做的，他只知道手下那帮鹰犬不知从哪个医院掳来待产的孕妇，又使了些很是毒辣的手段将婴儿取了出来，不过这些他不在乎。
随后，术法在自己高价从南洋某国请过的某法师的主持下很是成功，这也在他之后的生意上有了非常大的帮助。
不过显然，这种修修改改不知传承串了多少代的术法怎么会完全的安全？
终于，事情在甘宏城的妻子，也就是甘欣雨的母亲怀她八个月之时发生了……
“那小鬼反噬进了母胎？”
庒言眉头一挑，这些邪术似乎与他所知晓的某些道法反噬有很多重合之处。
“呵～你们这些人肯定是比我们那帮俗人清楚的，不过想当年我们求爷爷告奶奶都不一定能见到你们，如今我也算有福分能临死前见一见传说中隐居山林……的仙师道长？”
甘宏城看了看一身血迹，不过依稀能认出这似乎是本地某所中学的学生制服，随后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嘲讽着什么。
“原来，你们就在我们身边啊～”
随后，甘宏城再次深深吸了口烟，似乎接下来的话题将更加的沉重起来。
想当年，甘宏城刚刚术法成功迎接那小鬼回家之时还没什么，无非按照那南洋法师的嘱咐每日瓜果零食晨昏三炷香的供奉。
一开始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这让甘宏城都有点悻悻然。
觉得圈子里那帮人是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延长寿命，或者追求这种玄乎的东西想瞎了心？竟然想出这么个方法来满足自己莫须有的精神需求。
直到自己供奉这小鬼牌位三五月左右，那时他几乎就要失去耐心直接放弃的时候，诡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甘宏城的妻子，也就是那个被庒言亲自抹去最后一丝生机的女人郭彩音。
这个女人从甘宏城一无所有的时候便与他结为了夫妻，一直到后来男人功成名就两人的感情也是依旧。
那些年甘宏城还未发迹之时这郭彩音哪怕跟着这个男人吃了不少的苦，不过她却也依旧没有半点怨言只是在男人背后默默地支持着。
所以，哪怕甘宏城是个为了私欲杀害孕妇眼都不眨的人渣，但在这方面郭彩音却是他心中永远最重要的存在。
小鬼显灵的时候夫妻俩还没怀上孩子，可就在那段时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郭彩音都会精神崩溃，大叫着从噩梦之中醒了过来。
一开始发生的时候甘宏城还不当回事，只当是最近妻子恐怖电影看多了所以夜里难免乱想一通，从而导致的噩梦连连？
为此，甘宏城还特地花了不少钱，买了许多安神静气的保健品或者中药材。
不过可惜，这法子肯定是没用的，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妻子每夜尖叫惊醒的次数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直到妻子说起噩梦内容的时候，甘宏城才一拍脑袋如梦方醒般想起了什么。
“咳咳咳，切记，如若发生奇异之事那就该为这小鬼择母了，否则……小鬼吃醋定要闹得你家宅不宁！”
甘宏城暗骂，这些神棍就会装神弄鬼，话都不肯明说！
于是，甘宏城按照那南洋法师的指点此后每日不光以自己的鲜血祭养小鬼，也一同拉着自己的妻子同样刺破她的手指挤出那么一些来。
郭彩音实际上并不知道丈夫的所作所为，只当是丈夫近些日子供奉了新的财神爷之类的东西。
直到发现了丈夫以鲜血供奉且还拉着自己这件事之后，妻子虽然很是疑惑与不安，不过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却也没说什么，不过每天手指尖刺破一点而已。
果然，自那之后妻子便再也没有做任何的噩梦，而且甘宏城也隐隐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暗暗与那小鬼沟通起来。
怎么说呢，与小鬼沟通极为费劲。
不像是与人沟通那么简单，而似乎是因为年幼的关系与小鬼沟通或者驯养它就如同……如同驯养猫狗一般。
不过好在，甘宏城也不是一般人，在一段时间的磨合下他与小鬼之间隐隐形成了某种特殊的联系，驱使小鬼也是越发挥如臂使。
在这之后，甘宏城利用这一优势暗地里用小鬼又做了不少缺德勾当，这也使得他的财富与地位又是与日俱增。
再后来……
说到这，甘宏城那大半根香烟已然燃尽，于是他耸了耸肩又抽出一根。
这次倒不用庒言帮忙，甘宏城自己拿那烟屁股引了火自顾自又抽了好几大口。
似乎之后的事情更加让他难以开口，过了很久，他才开始悠悠叙述起来。
事情一直到郭彩音终于怀孕到八个月开始，事情发生的初期甘宏城便发现了。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同样是一个噩梦，可甘宏城本来就多疑的性格让他重视起来。
郭彩音说夜晚有一个浑身是血，半边身子似乎都溃烂的婴儿爬向自己……爬向了下面，自己还听见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妈妈”？
“小鬼寄生还阳？融入尚未完全成型的胎儿魂灵，而后以自身为基底寄生于胎儿身上。
从而在新生儿成年前彻底合二为一，两魂相交，从而逃避阴司地府轮转规则。
不过这宿主……必须至少得是四十九世的至阴处子，这才能与阴魂小鬼完美融合，这也是融灵的一种”
庒言下意识口中喃喃背诵出青云观某卷秘术记载的注解，此话一出甘宏城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庒言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呵呵，虽然我听不大懂可大致也猜出来了，原来是这样啊。我不像你们这种人，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俗人，当初很多事情我到现在也是一知半解”
随后，他又深深吸了口烟火，浓烈的烟气缓缓升入天际，他继续叙述道。
那之后，甘宏城便又找上了那个南洋的法师。
可对方这次听闻甘宏城所讲却是脸色大变，直接将甘宏城赶了出去，这之后又说什么都不再见甘宏城。
甘宏城被这法师的手下阻挡也无法见得此人，也只是在外隐约听见什么至阴邪子什么晦气之类的咒骂。
可甘宏城是谁？当时在附近几省市不说一言九鼎那也是跺一跺脚地面都得颤三颤的人物。
数天后，甘宏城便在自家别墅再次见到了这个南洋法师。
抓这个所谓的法师还真费了些劲，不谈押送回国内再到他这花了多少心思。
只说在南洋那，光雇佣军之类的势力就不少于数百人参与搜捕。
这法师似乎提前闻到了味道，百余人在深山老林中连续搜捕数十天这才被逮到。
似乎是妻子此时已经接近临盆，所以甘宏城的耐心被彻底消耗光。
向来任何这种阴狠肮脏之事他都是在幕后，可此次他是真的愤怒了。
连续一天两夜的严刑拷打，最后还是甘宏城被气急了要把这法师点天灯并且拿他全部家小威胁，法师这才松了口。
这法师倒没有庒言说得那么详细，只是说恰好他未出世的孩子是劳什子至阴邪子，和小鬼阴邪相撞，所以小鬼此时正在吞噬腹中胎儿取而代之。
法师最后还是用了什么秘法，什么什么损失数十年阳寿才施术成功。
反正最后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无论是妻子夜夜的噩梦还是……那小鬼。
反正按照那法师所说，小鬼早已魂飞魄散而胎儿也是因为施术及时没有一丁点损害。
“那劳什子法师在扯谎，融灵只要开始不是天人以上的大能强行干预就不会停止，除非直接连同胎儿一齐灭杀”
庒言的话让甘宏城苦笑一声，又接着抽出一根香烟接上。
“呵，高人啊，果然是高人，可当时直到孩子出生也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我也就信了那法师的邪”
再随后，甘宏城还真的就直接放了那法，还付给了他一笔不菲的报酬，毕竟还是在国内许多事情不能太过。
不过甘宏城相信，只要自己想，这法师依旧得再次乖乖站在自己的跟前。
“然后？想必胎儿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你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吧？那法师估计用了毕生修炼的那点功力压制了几年”
庒言看着小饿死鬼悠悠开口说道，同时似乎心底也在暗暗猜测着什么。
一阵鼓掌声响起，甘宏城拊掌笑着应道。
“是啊，这点事您看起来是比我清楚多了。不过……在这之前又发生了点事儿，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她的出现才是整件事真正的导火索，也是我如今狼狈模样的起因！一切……都是因为她！”
场内似乎是因为夜深的缘故，又或者是为了衬托接下来甘宏城残忍地叙述。
所以空气温度微微下降不少，夏日的暖风也是骤然一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