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中,付如来一身肥肉都变作僵硬,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箭矢,勉强挤出来一丝笑,道:“霍圣使,自己人啊。”
霍砺行盯着他,冷冷道:“付老佛,在下听到些动静,加紧赶来,却不料与贵客在此遇见,当真是凑巧。”
说着,微微一笑,掌中箭略微放低了一点,似乎是解除了戒备。
付如来却后退了一步,只因为霍砺行的目光如刀,游刃一般,仿佛随时都想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他的胸口痉挛般起伏了一下,连忙以手抚之,额头冒汗道:“霍圣使说笑了。”
霍砺行终于收起了眼中的刀子,淡淡道:“圣峰待客之数有缺,致使老佛初来圣域,脚踏嫌疑之地,这是圣峰的错。只是这里毕竟是圣域,还望老佛谨慎行迹。”
付如来松了口气,讪笑道:“付某初来,确实不知何处不能去,还望霍圣使明告,以免下次误犯。”
一边擦汗一边心下暗骂,他怎么可能是第一回来圣域,不过遇见这附骨之蛆般的小子倒还真是第一次。
霍砺行道个喏道:“付老佛,小子是粗人不懂礼数。说话直来直去,也望贵客勿要介意。一句话,敌入圣域,格杀勿论。”
付如来嘿嘿一笑,暗想终于逮到机会了,眼光一动,辩解道:“霍圣使,这你就误会了,付某是友非敌,不信可问风馆主!”
霍砺行没有多余的动作,冷冷道:“此刻妨碍林公子的,在小子眼中,就是敌人。”转身处一点寒芒闪过,远处一顶树冠便如伞般落了下来。
树冠轰然倒塌,付如来却一动不敢动,十个脚趾深深抠着地面。
这小子太厉害了!
等到他终于敢偷偷抬眼瞄对面,却发现,霍砺行早走了。
付如来怔了半晌,只觉口中发苦,圣裁峰果然藏龙卧虎,自己当真是小觑了。就像方才这年轻人,只道是个循规蹈矩的傻小子,却想不到也有乱者必斩、翻脸无情的一面。此人的武器正克,出手即死,真给他出手怕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无。
而且这里是圣裁峰,完全可以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付如来心有余悸地想着杏林馆后的焚化炉,暗想若他也变成了一堆飞灰,他的几十房姬妾可怎么办,除了阿寄怕是都要改嫁的。
付如来越想越觉后怕,笑容竟一直僵在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付如来呸的一声,终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老佛我现在是杏林馆的客人,只要我能解毒救人,就永远是杏林馆的座上宾。我还可以向廖峰主投诚,那我就变成了廖峰主的人。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峰主头上动土不成!
付如来毕竟是付如来,转眼间,又是春风满面,哈哈数声了。
只听得几声拍掌,陶劲笑吟吟地从断树后闪了出来。
他一身锦衣,像极了踏雪寻梅的贵胄公子。衣料虽然奢华,却连上头缀着的珍珠都是黑色的。笑容可亲,脸上眼中全是偶遇的惊喜。
只不过,他的脸色也是泛青的。
老狐狸付如来心底冷笑,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陶劲是与他碰巧“偶遇”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问好,都是喜欢秉烛夜游的,都被吓了一身冷汗。唯一的区别只是——是被霍砺行的那一箭吓的,还是被霍砺行这个人吓的。
两人虽是虚情假意,却也是谈笑风生。偶有行人路过,也目之以笑,羡慕这两人是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
陶劲足足把付如来送回了家,两人握手言别时,陶劲终于神神秘秘地一笑,低声道:“公输楼定在三日后午时,良辰吉日。”
付如来哈哈大笑,拍了拍陶劲的肩膀,道:“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