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肉芽从断口中生出,有序的排列在一起,组成肌肉和血管,喷涌而出的鲜血有了去向,神经瞬间紧绷,向末端发令——快逃!
蜀祝目瞪口呆的看着独孤辰从她脚下爬出,用新生的还尚未附着皮肤的手臂,猩红色的肌肉在离开地面的一瞬间就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皮,仿佛从未受到过任何伤害。他迅速爬起,趁蜀祝不备,想要逃走。
“方彦东!”
“是!”
接到命令的方彦东伸出手,和肉长在一起的铁粒向四周延展,顺着肌理的路径,仿佛控制皮影一般把独孤辰的四肢固定住:蜀祝当然知道方彦东打不过独孤辰,所以一开始的攻击根本就不是为了去杀伤他,而是将这铁粒植入独孤辰体内,幸亏这家伙够蠢,直接将铁粒一起用恢复能力包裹在肉里,这反倒方便了方彦东下手。
女皇习惯于考虑多方面因素来给手下能力,方彦东是柳山门大弟子,把师门中擅长借机行事,谨慎小心的特点完全琢磨透了,这也是女皇总爱带他的缘故,方彦东知道好好的听命令行动,这在很多时候其实是非常可贵的品质。
方彦东慢慢走向前,手指始终不动,夜月悬于黑幕之上,他看得见独孤辰,还有他皮下蠕动的金属,他一点一点的抑制住独孤辰的行动,独孤辰惊慌失措,自己的最后保命能力居然也即将失效,他却毫无反击能力——他独孤辰,就要在这突然间的局势转变中死在这里了!
不,甚至比死亡更可怕!他早就听说过,只是一直不屑一顾,他听闻女皇极其谨慎小心,甚至会完全封闭越界的穿越者,不让他们通过死亡来逃避她的禁锢。而现在,唯一有能力杀他的蜀祝没有动静:她死死盯着自己,不让独孤辰再有反杀的机会,但是她完全没有杀死独孤辰的意思,这是要活捉!
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独孤辰这才开始后悔和害怕,他该听那人的……不可以私自行动,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不,求救还是可以的!
“蜀祝!”
那个被女孩保护的华服男子惊慌失措的吼道,而蜀祝也是一脸的震惊。
哈哈,都没有想到吧!我可以让别人来救我!
他用尽全力,以手作刀,生生砍断了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断臂并没有落地,而是在脱离身体的一瞬间诡异的浮起,然后以高速度飞向远方。
一片寂静,所有人僵在原地。
除了被钉成雕塑的独孤辰发出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等着吧!我师父,还有我的挚友都会过来帮我的!还不快快放开我,否则天尊级的高手一到,你们都得完蛋!”
他这么狂放的笑,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墓地中,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的上下嘴唇猛的合上了。
但是独孤辰非常骄傲!他的师父,更强悍的天尊级强者将会来救他,而自己很快也会到达天尊的境界,到时,这小小赤都又有谁能拦他!他要唯我独尊,杀个痛快!
到时候,就算是蜀祝跪下来求他,哭的撕心裂肺,自己也不会产生半点怜悯,妖怪的女人长得再美,那还是妖怪!都得死!
“噗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等他洋洋得意的脑补完,却听见极其放肆的笑声,他睁开眼怒视,却看见蜀祝和杨浩然笑的一个半跪着倒在地上,一个捂着肚子颤抖不已,就连方彦东脸上都带着笑意。
“师父,你们在笑什么?”
金凤也疑惑不解,她明明刚刚还看见蜀祝大人他们大惊失色,转眼在那手臂飞远的时候却纷纷笑倒在地,这又是为什么?
等等,飞远的手臂?
金凤好像懂了什么。
“之前箱子里的手臂……”
“很聪明,金凤,就是那个。”方彦东止住笑声,搓了搓金凤的脑袋,夸赞的小姑娘脸都红了一大片。
蜀祝笑了大半天,直到肚子疼痛难忍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轻蔑的勾起一抹笑。
“我说,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杨浩然怒视她,显然是不明白。
“蠢透了……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我说,孤独辰,你以为箱子里的手是怎么来的?你有没有想到过,你朋友被干掉的时候,也用了和你一样的方法?”
杨浩然乐呵呵的看着独孤辰瞪大了眼睛。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骗局中的一环,一个吸引下一个穿越者的饵料罢了。
利用穿越者留下来的信息,吸引下一个穿越者过来营救,利用他们整个群体之间联络的松散,得以让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抓住。
杨浩然坦然走过去,面对着独孤辰,说道: “谷珩说这个战术叫葫芦娃救爷爷,我不知那是什么,但是我理解下一句——一个一个送,你们穿越者也应该理解这个意思吧。”
驻守在黑夜中的柳山门弟子随着方彦东的哨响纷纷出现,收人的收人,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没有一个人和他们对话,很快的,四周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就连被波及的墓碑都被修补好,为了表达歉意还在上面摆了个馍。
这地方一下就又只剩下了杨浩然和蜀祝,方彦东带着金凤早早回去了,说是回门复命,而杨浩然也得回去看看儿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等等,那我呢?”
蜀祝指指自己,这场血战的主要功臣,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帮女皇办事,换来的就是连个住宿都不安排?糊弄人也不带这么糊弄的吧?
“我怎么知道。”
兴高采烈准备回家的杨浩然被蜀祝死死拉着,要不是他力气方面一点都干不过蜀祝,他早翻脸了,此刻正不满的敷衍她。
“你们开会的时候也没人说说我该住哪吗?离寿宴还有半个月啊?”
蜀祝不依不饶,天还黑着,她得先把住宿问题和在场的唯一一个女皇相关人商量好才行。
“没人提,再说了,你不是自称住山里吗?你在这附近随便找个树枝子睡着不行吗?”
“那怎么能行呢?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妖怪!土匪头子都有兽皮铺盖呢,我蜀祝堂堂山大王在京城就只能和西北风?不行,我高低得有个地方住。”
杨浩然知道蜀祝打的什么歪主意,但是他宁愿选择装傻。
“那你随便找吧,放开我,我得回家。”
“凭什么,我不放,话说你家不是挺大的吗?让我住两天,睡房顶都行。”
蜀祝讪笑,这是她能拿的出的最卑微的态度,至少是面对她一直不爽的杨浩然来说。
——住外面?那也得有钱才行啊!山里是什么地方,蜀祝活了差不多一千年,用钱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她能带钱吗?山上有客栈吗?她蜀祝往哪个妖怪洞里一趟,谁敢收她钱?
住外面?落魄半个月,就算蜀祝不怎么在乎外面的眼光,让那群弱鸡大臣耻笑也是不爽的,那还不如现在低个头,起码杨浩然一个朝廷重臣,高低也差不了她什么。
“我不要。”
杨浩然义正辞严的拒绝。
“你忍心看同僚露宿街头?”
“忍心。”
“你忍心看同僚饥寒交迫?”
“忍心。”
蜀祝一笑:“那我也忍心看我的同僚死在荒郊野外。”
杨浩然同意了。
最终,天将鱼肚白的时候,朝廷重臣风雅公子杨浩然悄咪咪的带着一个身上沾血的妖怪女人翻墙进了院子,留下一串血迹和两个人有来有回的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