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玉和任池走过了一片五六里的洼地,一座小山,又渡过了一条河。
天色将晚,两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向东,一条路向北。路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芒刺岭。
路口有家名为“向北”的客店。林啸玉走了进去,店家赶忙走向前迎接,道:“客官住店?”
任池回答:“住店,有什么好吃的?”
“油饼、签鸡、咸菜。”
任池嫌弃似的发问:“就这三样?”
“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别的菜很难弄到;鸡是我养的,现杀,新鲜着呢。”
“行。”林啸玉回应了一声,坐到了靠西墙的一张桌子旁。
店里还有两桌客官。一桌是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三十岁,虚胖,脸像抹了油一样发亮。头发稀疏,穿着宽大的布衫。女的约莫二十岁,穿着红罗窄袖褙子,红色长裙。珠围翠绕,光鲜亮丽。
她最惹人的是眼睛,像北极星一样闪耀着,仿佛盯着男人看一眼,就能摄人魂魄。
男的带着弓箭和弯刀,女的带着一把长剑。
另一桌是三个男子,都穿着短褐布衫,个个面色阴沉,像是讨债的。这三个人比另一桌的男子略瘦一点,手里都拿着两股叉。
林啸玉和任池等了很久,签鸡才上来。任池已经饿疯了,狼吞虎咽起来。
一路过来,林啸玉并没有看到什么村庄、城池,也没遇见几个人。那些跑出来的囚徒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个也没碰到。林啸玉寻思着吃了点饼和鸡肉,就上楼去洗那套沾满泥的衣服去了。
她洗完衣服以后,任池还没上来。等她下去一看,任池不见了。店家躲在柜台后边瑟瑟发抖。那一男一女正在品茶。
“和我来的那人去哪儿了?”
“刚刚被那三人带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他们直接就把他从桌前带走了,还警告我,不要说出去。”任池没有喊她。林啸玉很是疑惑,顾不得想太多就跑出了客店。
她往东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往北看了一会儿,隐约看到前方有人影在晃动,追了三四里,在一个废弃的驿站里找到了任池。
任池被吊在驿站里边的横梁上,双手双脚朝上,像待宰的猪。
“那三人呢?”
“不知道。快放开我,快勒死了。”
林啸玉刚要砍断绳子,三个人突然从三个方向冲了过来。她只砍断了任池双手上的绳子。任池头朝下,挂在了横梁上。
林啸玉躲开了三人的攻击,跳到半空中,砍断了另外一条绳子。任池摔下来后顾不上疼痛爬到了一边。
三人突然同时投掷出了两股叉。林啸玉还没落地,两股叉已经过来了。她忙用刀在地上支撑了一下,又跳到了空中。两股叉都飞到了墙上。
“先不要打。说明白了再打也不迟。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来寻死?”
“什么寻死!谁死还不一定呢!你都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卓浑派我们来的。”
“原来是他的人。那你们肯定是神钺国人了?”
“是又怎么样?”
“是,一个别想活着离开!”林啸玉的愤怒一遇到神钺国人就会完全迸发出来。三个人很快就死在了她的刀下。一个被劈了头,一个被砍了肩膀,一个被削掉了脑袋。三人的两股叉也都断了。
“自不量力。”这时,一支箭“嗖”的一声从外边射了过来。
“当心!”
林啸玉没防备,箭擦着她的刀过去了。她只能大喊一声提醒任池。没想到,任池还是没躲过它。箭射中了他的右胳膊。他一声惨叫,疼得倒在了地上。
林啸玉一时顾不上他,打掉第二支飞来的箭冲出了驿站。
天黑了,外边只有风声。
林啸玉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异响,回到了任池身边扶起他,将他带回了客店。客店掌柜的一看任池受了伤,赶忙收拾了两张长条凳供两人歇息。
林啸玉问:“店家,有没有治伤的药?”
“没有。之前有,上次有人受伤跑到店里用掉了。”
任池疼得直叫:“不是还有百味散?”
“都被水泡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试试看好了。”林啸玉上了二楼回房拿药。
那一男一女正在房间里说话,声音还不小:“冷立飚,你给我出去,自己有房间,还来我这里。”
“韩梦越,我花钱赎了你,让你给我做老婆;钱都给你了,你还想反悔?”两人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林啸玉只觉得好笑。
她开了房门,拿了已经晒干的百味散下楼来了。
百味散的药味还很大。她把箭折断拔了出来,用店里的酒清理了任池的伤口,将药敷上了。
不一会儿,林啸玉注意起拔出的箭,寻思:“这地方荒无人烟,谁会放冷箭?恐怕除了楼上的冷立飚没别人。”林啸玉回想起两人吵闹的声音,判断他俩是在演戏,也是来杀她的。
任池的伤口处理好后,两人一块儿上了楼。客店的楼梯似乎多年未修,刚踏上去就咿呀咿呀地响了起来。楼上的喧闹声又传了过来。
两人进了客房。任池像在西卫集城一样睡在地板上,林啸玉和衣躺在床上。
冷立飚和韩梦越闹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正当林啸玉犯困要睡着的时候,吱呀吱呀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听得头都大了,诸天神佛恐怕都听不得他俩的声音。
林啸玉甚至开始认为这两人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来纵情享乐的。半个时辰后,声音消失了。她总算舒了一口气。任池一如既往倒头就睡,什么声响都难惊动他。
五更时分,公鸡的打鸣声叫醒了林啸玉。她躺在床上,往窗外看。天刚刚亮,树木隐隐约约地矗立在远处。
林啸玉洗漱完后下了楼,店家已经开始烧水做饭了。她返回房间叫醒了任池。
任池睡得死,醒来又开始喊痛。他一晚上做的梦全和这伤口有关。
“客官去哪儿?”
“京城!”
“走向北的这条路,走上十几里左右,再往东走。”
“我们走向东的这条路,近。”
“这条路走不得。你没看我这店名?专为提醒过路人走向北的路。”
“为何?”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这芒刺岭有猛虎,还吃人。”
“猛虎?可这条路近,不然,要绕那么远的路才能往东。”
“绕路总比丢了命好。”
“也对。不过,我还是选择向东这条路。”
“丢了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不怪。”
店家忙去了。
任池低着头没说话。伤口缠着的布渗出了血。林啸玉又给任池换上了新的药和布。
掌柜的做好了油饼,她便买了些做干粮。
两人出门时,冷立飚和韩梦越才从楼上下来。林啸玉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管伤任池的箭是不是冷立飚的了,直接就带着任池往东走了。
太阳没像往常一样出来。天灰蒙蒙的,不像是要下雨,也不是阳光普照大地的好日子。
越往前走,地势越高。路一直往上延伸。路面上长满了草,也有高低不一的灌木丛。再往上,路已经与林子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