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伊始,华夏帝国年景不佳,灾荒连连,致使国运不济,民怨滔天。灾民更是流离失所,寝食无依。帝国五王爷奉诏催粮,在樊城中,整日一副鼻眼朝天、颐指气使的骄横模样,致使下面文官武将怨声载道,义愤填膺。他晓以利弊,并在大殿上斥责了几个出头者,才平息了他们的心头怨气。
半月前,郾城程老财家又夜遭不测,至今还未下文。程老财在堰城的所作所为,令他感到好笑。这个程老财,他怎知自己的一片苦心?也许,给李制敌的信已收到了。爱子刘衍从上次来信,距今已三月有余,音讯再无。想到此,他不由得感觉两侧太阳穴一阵生痛。
忽然,他听到大门口一阵细碎声响,睁眼一瞧,见是陶春风的得意徒弟小太监小全子在门旁探头缩脑,不知何事,正张着大嘴隔空向陶春风打着哑语。他不由心内一笑,微阖上眼。
陶春风蹑脚走出大殿,轻声喝道:“混账东西,不分时候,有什么急事,鬼祟着作什么?”
小全子躬身行礼,小声道:“老爷,是急事。云老爷求见王爷。”
“谁?哪个尹老爷?”陶春风心中不大自在,心想今日王爷兴致不高,又是初月,谁这么不知好歹的求见。因此没有听清。
“老爷,您听错了。不是什么银老爷,是那个云老爷。就是‘云海源’的老板,云方游云老爷。他刚从外地回来,带着他的小公子云尚,要见王爷。”小全子几乎趴在陶春风的耳朵上,悄声说道。
陶春风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下去吧。”旋即转身回到大殿里。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襄王,半拘着身子,说道:“王爷,云方游云老板回来了,带着他的小公子,想要见您。”他知道襄王没有睡着,他等这个人也已等了许久了。
果然,襄王坐正了些,半眯着眼,问道:“是方游回来了?”
“是。”陶春风答道。
襄王刘熙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扶着陶春风,说道:“先回寝殿,尔后传他到颂仁宫见我。春风,今天不坐车,我们走过去。”说道,他俩走到大殿外。
“是。”陶春风应着,朝殿外的内侍护卫们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只是王爷,今日是新月,一会您还要听琴,要不……”
“你说云老大还带着他的小公子,是那个叫什么‘樊城第一射手’的小家伙吗?”襄王刘熙打断了陶春风的话,又接着问道。
“正是。”陶春风答道。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隐隐感觉王爷扶着他的那只手越来越重,他知道,王爷等世子刘衍的消息已等的太久了。
“哈哈哈哈……一会我倒要看看,云老大到底养出了个怎样的风流人物。”襄王刘熙大笑着说道。笑声高亢,声震长殿,令远处跟随的内侍护卫面面相觑,不禁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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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程老财就躺在床上,两个儿子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只是乱转。他妻子和几个姬妾围在一旁,掩面抹泪。
他看上去病得很重,面色蜡黄,喘咳不已。他听着老婆儿子们商讨议论,寻医问药,看上去就差要给他准备棺材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病得并不重。他只是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加之又上了年岁,自那日受了惊吓,又受些风寒,吃了几副药,调养后已无大碍了。只是,他不想就这样过去,他在等,等他要的一个结果,也就是一句话。
他的先祖自“堰城兵变”劳苦功高,与襄王家渊源深厚,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将堰王王府赐与他家作为家府。历代族人也有与襄王结亲的。但到了他这一代上,他只感到襄王对他家有些疏离,即便他的二子与小女结亲,也是不冷不热。特别是近年来,襄王性情突变,对二子也更加生冷,致使二子搬离王府,在堰城居住。他不知道,原因何在?因此,他要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
十数天过去,程老财天天命程峙带人全城搜捕。连府尹衙门都不放在眼里,他们将堰城翻了个底朝天,弄得民怨沸腾,抓了数十个可疑之人,也未能抓到夜闯惊扰之人。
大儿子程文行事谨慎,开始还劝父亲不可骚扰无辜民众,引起民怨,但几天下来,他看出端倪。于是,他令家丁护院看好自家的院落、码头、船坞、农庄、草场、马市、粮仓等,就任由程峙折腾。
今日,程老财躺了老半天了,早已腿痛腰乏,口干舌燥。耳边又一直嘤嘤噎噎,好不烦闷。他不由伸了伸脚,嚅了下嘴。
“父亲,您要不要喝点水,起来坐坐?姨娘们,你们不要哭了,让父亲静一会儿。”程文心细,一眼看出。
程老财瞟了一眼大儿子,点了点头,说道:“扶我起来坐坐。”
程文走到桌前端过一杯茶来,早有姬妾拿过靠枕将程老财扶了起来,他半跪在床边,将茶递给父亲。
程老财喝了一口茶,问道:“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程文摇摇头说道:“没有,恐怕那人已不在城里了。”
“不可能,堰城固若金汤,防备森严,即便那人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逃脱,肯定还在城内。”程武在一旁叫嚷道。
程老财没有回答,抬眼横了程武一眼,望着程文微微点头。他知道能上钟楼又无声无息离开的人岂是非凡之辈。只是,不知那人是何来历,目的何在?看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想伤害自己,看样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如愿加害,哪还有今日?!想到此,他心内略感丝丝慰藉。但一想那无端起风,钟楼钟鸣,还有挟肋一跃,隐在心底那莫名的恐惧又袭在心头,让人神惊魂惧。
半晌,他又问道:“老三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你起来回话”
程文站了起来,说道:“有消息。三弟说他师父做完这个道场,不日就到了,请父亲宽心……”
一语未了,忽听人报:“府尹李制敌大人已到二门,来探望老爷。”
众人一时安静。程老财微闭了会眼,心说:他来了,该有个结果了。他睁了眼,说道:“你们都退下吧。程文,你去请他到这里来见我。”
“是。”程文答应一声,只留两个丫头,众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