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时候,我们发现这座山不再是专属我们的了。
起初,每天都有几个人来这座山,后来就变成了十几个人。等到长出了桑葚,山上、山下已经到处都是人了,好像十里八乡的人都跑了过来。
从山顶往下看,各个大大小小的路上都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是准备采摘桑葚的。
有的人会先尝一下青色的桑葚,刚吃到嘴里,便立马像吃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吐了出来。
还没成熟的桑葚吃起来,又涩又酸,一点不好吃。许多人试吃,只是为了能确定它是否适合采摘了,好比别人先采摘到手。
几天之内,这里就变成了人山人海的娱乐场所。许多远道而来的人都带了帐篷、席子,一来到山上,便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住起来了。
我们爬山的时候,不得不绕开这些帐篷和席地而卧的人们。他们把帐篷或者别的东西挂在桑葚树上,把桑葚树整个都压弯了。
映雪很痛恨这样的行为,特别是当她看到朱厄尔把桑葚树的枝条折断的时候。
“朱厄尔,你不能再破坏树了,你看它们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你看这么多东西都挂在桑葚树上,你怎么不去说他们。他们这样做,桑葚树可能以后就不开花结果了。”
朱厄尔将一个很大的篮子从一棵桑葚树上拿下来扔到了地上,然后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还说我不去指责他们,他扔个篮子都能吓成这样,又不知道这是谁的。”映雪说。
“我们个头太小,根本阻止不了他们。”我说。
“也就是几天的事情,桑葚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的成长。”
映辉早就喜欢来这里了,他也像这里的所有人一样,眼巴巴地等着桑葚成熟。
“你怎么知道,任何行为方式都会影响到你我,桑葚树怎么就不会受影响?没看到山下那棵枯干的树吗?它已经死了。”映雪态度坚定地反驳起映辉。
那些挖土的人还在,一刻不停地挖着这座山。每天这座山的伤口都会变得更大。
那棵死去的树就躺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山被掏空,好像它知道自己的现在就是山的未来一样。
可没人会相信这会发生。愚公移山,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我就当它是无中生有的事。
我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以后,发现自己原来在想愚公移山的事,觉得又傻又可笑。
映雪还在和映辉争论着,朱厄尔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这时候,起风了,天空突然间就暗淡了下来。乌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天像是蹲了下来,仿佛一伸手便能摸到它。
“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吧。”我冲争得面红耳赤的映雪和映辉说。
“回家,回家去找爸妈理论。”映雪叉着腰一副“我必胜”的样子。
“有什么好争论的,你们都对。”我说。
“怎么可能都对,我们以后的行为习惯绝对就是现在的各种事情相互影响的结果。”映雪嚷着,“是不是,是不是?”
“这个嘛,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些。”映雪逼问着我,好像不赞成她的观点就要吃了我一样。
“我觉得没什么影响。”映辉简单说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他明显是不对的,就拿上次考试的事来说。他绝对是大错特错。
我突然又觉得刚才我说错了话,映雪其实是对的。至于为什么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大概是因为我不希望不好的事情牵扯到我,不想麻烦缠身。
“快回家啊,要下雨了。”朱厄尔突然从一棵树后窜出来叫道。
“是啊,赶快下山走吧。”我又催促映雪和映辉。
“走,反正我是对的。”映雪开始挪动脚步,映辉紧随其后。
一路上,映雪和映辉离得很近。我很想告诉映雪我支持她,可又怕映辉听见。
他如果知道我认为他是错的,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理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憋了一路,等到映辉走到映雪前面,大跑着冲回家的时候,我拉住了映雪。
“斑点,下雨了,干嘛拉住我,都淋湿了。”映雪不高兴地扭过头来。
“我知道你是对的,我支持你,不用和映辉争。”我说。
“刚才你还说,我们都对。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因为我想起映辉考试的事。”
“啊,对。谢谢你提醒我,我拿这件事反驳他,他就一败涂地了。”
“非要你死我活吗?”
“是啊,别看他是我哥,他错了就是他错了。”
“好吧,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就行。我怕他以后又不和我们玩了。”
“这点心思,我还是知道的。”映雪的头发已经像一排排粘结在一起的绳子,雨水顺着它直流而下。
“千万别感冒了。”雨声很大,我怀疑自己细小的声音没能穿透雨帘,因为映雪连头都没有回地走了。
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注定要被雨淋湿了。或许他们早有准备,即便是下雨,也可以安然地躲在帐篷里。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变成紫红色的桑葚,那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雨在他们眼里,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雨下到半夜才停,好多天没有莫名其妙地醒来了。我起身出门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远处的天空,雷声小了很多。
天并没有变得明亮一点,乌云仍然弥漫在天空中。或许明天并不会晴朗起来,我们就不需担心其他人会比我们捷足先登了。
白天要上学,如果桑葚一夜成熟了。我们非要等到放学才能去山上,那样疯狂的人们或许早已经将桑葚搜刮完了。这绝不是我们想要的。
映辉恐怕会为此抑郁一年,朱厄尔会很快忘掉这些。映雪倒是可以凭它的可爱从别人那里得到桑葚。我吃不上就吃不上,没什么大不了。来年总可以的。
不过,这也不需要担心。即使我们没时间去采摘桑葚。爸妈们也会去。他们肯定会带给我们的。
第二天,映雪来找我的时候,我还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她打着伞穿着雨靴。我一看到她,便意识到雨声正在我耳边徘徊着。雨真的又下起来了。
中午,雨都没有停下来,黄昏时分也没有停下来。这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朱厄尔还建议我们打着伞去爬山。这个提议立马被映辉和映雪否定了。虽然雨已经下了两天,但是依然下得很大。风也很大。
没等我们走到山脚下,我们的衣服就会被雨打湿,伞可挡不了肆无忌惮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