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纪晓拂紧紧护住身边女子,冷冷地问道。
“大人,这位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将士端详着纪晓拂身边的女子,走上前去,仔细辨认,纪晓拂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此时,纪晓拂身边女子忽然站出来,媚笑道:“这位官爷,咱们当然见过。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去年夏天,您出巡的时候,见过奴家。奴家,不但记得您,还记得您右手的手臂上有一颗黑痣,您怎么就把奴家给忘了呢?”
“这……”将士有些迷茫。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便看到纪晓拂阴沉着脸,问道:“什么?你们见过?你还知道他手臂上有痣?”
说这话时,纪晓拂的目光慢慢从他身旁的女子转移到刚才说话的将士身上。
“大人,您……误会了,卑职,可能和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将士怯怯地回答道。
纪晓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对着他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然后拖着身边的女子,走了。
纪晓拂走后,门外的其他将士聚集过来,他们拉开刚才说话的那位将士袖子一看,他的右臂果真有一颗黑痣,那是一颗肉痣,很显眼。
“好啊,你小子行啊,连‘花魁’也可以搞到手,还真是看不出来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你们胡说什么呢?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那你刚才不是说在哪里见过?”
“我……应该见过,但我,真的不认识,我……没和她相好过。不对,我……肯定见过。”将士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想起方才那女子的模样,总觉得是那样的熟悉,他们一定是见过的,可是在哪里见过,他又说不上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切!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将士说道:“就算是和花魁有一腿,你也不用遮遮掩掩,都是自家兄弟,也不肯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怎么也不相信我?”
将士望着身边的同伴,无奈地问道:“咱们都是多年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别人不信我,你们,怎么也都在怀疑我?”
众人默默无语。
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说道:“我相信他说的。你们也不想想,那可是花魁啊,就凭他,也玩得起?他们可能真的只是在哪里见过。只是,这钦差大人……好像不信,对这事,很有意见。”
听那位将士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开始低头沉思,都是多年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再也没有人有心情来取笑这位将士。
纪晓拂的厉害,他们这几天也算是尝到了。
纪晓拂表面温柔,可实际上,他可不是“好伺候”的主。他呀,和李正己一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想到这里,大家都在为刚才这位将士的命运担忧。他“招惹”了纪晓拂的“女人”,接下来,不知道纪晓拂会怎么收拾他。
纪晓拂走了,带着身边的女子一起走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后面的人被甩开了,纪晓拂的脸色逐渐转晴。
“大哥,您误会了,刚才,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他手臂上的痣,是那天,您用剑威胁他,他惊慌失措时漏出来被我看见的。”丁香急忙解释。
她回忆起了前日的情景,李正己派人“软禁”纪晓拂,纪晓拂愤怒之下,用剑威胁试探了一下刚才那位将士,他下意识地向后“闪”了一下,用手挡在面前,袖子滑下来,漏出了黑痣。
“我知道,我是配合你才那样说的。”纪晓拂看着丁香,坦然一笑。
“哦!原来,你也是在演戏。”
“怎么样,演得不错吧?”纪晓拂笑问。
“好!好得让我都相信了!”丁香瘪嘴道。
刚才,纪晓拂一直阴沉着脸,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感受到他那股冰冷的气息,丁香以为,他是吃醋了,却没有想到,他是在演戏。
看着丁香那委屈的样子,纪晓拂忍不住笑了。
“其实,刚才,我也不完全是在演戏,我还真有些吃醋呢!”
“吃醋?”
“吃什么醋?”丁香不解地问道。
“吃你的醋!”纪晓拂笑道。
丁香一听,更加委屈,“刚才,我都给你解释了,他身上的痣,是那天,你用剑威胁他,他惊慌失措时漏出来被我看见的,你怎么就不相信?”
“我相信!”
纪晓拂笑道:“他那颗痣长在手臂上,又不是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那么明显,那天,我也看见了。”
“再说了,去年夏天,你,还是你爹娘的掌上明珠,待在书院里,哪有机会跑到淄青之地去认识他?之前,我请李正己军中的将士谈话,你躲在帘后记录,他提到去年夏天,出去巡视,被你记住了,拿来糊弄他。”
“丫头,你真是厉害,记性好,反应也够快,连他自己也被你给搅糊涂了,你这个办法,绝!”纪晓拂给丁香竖起大拇指。
“那……既然如此,你还吃什么醋?”丁香微微一笑。
“因为,我身上也有痣,可惜你不知道。”纪晓拂偷偷瞟了一眼丁香,低声回答道。
丁香听他这么一说,羞涩地低下头,说道:“如果……你愿意让我知道的话,我会记住的。”
“好啊!”纪晓拂笑道。
丁香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羞涩。
她偷偷看了一眼纪晓拂,想开口问他,却又不好意思。
这时候,纪晓拂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她。
“贤妹,其实,我的内伤还没有完全好,自从秦安走后,我都是自己悄悄上药,所以,想麻烦你帮我。”
“哦!”丁香恍了一下神,有些窘迫,她感觉,自己,好像会错了意。
于是,急忙答应道:“好的,大哥!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纪晓拂微微笑道:“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你让我……怎么开口?”
“你……”
丁香,陷入了沉思。
她感觉,自己好像会错了意,但,又好像没有……
他,搅乱了她的心扉,丁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贤妹,快到了,咱们走吧!”纪晓拂忽然提醒。
丁香抬头望向纪晓拂望,他依旧云淡风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比起自己的“不知所措”,纪晓拂非常淡定、落落大方。
于是,丁香收敛起窘迫,笑着回答道:“好!”
她慢慢平静下来,也如他一般的落落大方。他们一路走着,很快就到达了李经府上,在门口,刚好遇到李经出门。
“纪大哥,快进来坐。”李经笑着,急忙邀请纪晓拂进屋。
“李经兄弟,不必客气。”纪晓拂笑回。
“纪大哥,兄弟我正巧打算去找您,没想到您就来了。”李经接着补充。
“看来,咱们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纪晓拂笑笑。
李经在在一旁陪着,若有所思。
昨日,他赔了纪晓拂一天,也没有看出纪晓拂想干什么,回去后被李正己唾骂了一顿,于是,决定今日继续拜访。李经没有想到,他还没去,一大早,纪晓拂就自个人上门来了。
“看来,纪晓拂是坐不住了。”李经心里暗想。
不过,他是不会让纪晓拂看出他心思的,于是立即接过纪晓拂的话,说道:“是,那是自然。咱们兄弟,当然心有灵犀。”
纪晓拂一听,立即笑问:“李经兄弟,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昨晚那姑娘,不知纪大哥感觉如何?”李经笑笑。
“好,妙不可言。”纪晓拂也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李经陪笑了一下,
然后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纪晓拂身旁那女子,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目光清澈,肌肤娇嫩,黑发如漆,眼神间自有一股“灵气”。神闲气淡、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都说女人如水,那么她便有水的温柔、水的清灵、水的坚韧与水的宁静。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眉宇间隐然有一股书香清气,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李经忍不住看呆了。如果说昨日的她是“纤柔可人”的话,那么今日的她更多了几分“娴雅聪慧”。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李经立刻缓过神来,正襟危坐。
“怎么样?”纪晓拂笑着问道。
李经一听,忍不住有些羞愧。刚才他不过才刚刚瞟了一眼纪晓拂身旁的女子,就立刻正襟危坐,也还是被纪晓拂看破了。
“高!纪大哥,你真是让小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李经回答道,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话说到这里,又被纪晓拂给岔开了,李经立即回过神来,进入主题。
“纪大哥,不知您过来找小弟,有什么事?”李经问道。
“哦,我是特地过来答谢你的。昨日,她没有带衣物,多谢李经兄弟为她准备了如此华贵的礼物。”纪晓拂回答道。昨日,将士送来的衣物,非常华贵,价值不菲,纪晓拂猜想,肯定是李经提供的。
“哦,那是王妃选的,小弟哪懂这些女人的东西。”李经回答道。
“王妃?李经之妻?”纪晓拂猜想。
可是,如果是他妻子的话,李经应该谦称“拙荆”之类的,毕竟他自己也在纪晓拂面前谦称小弟。
当时朝人常常谦称自己的妻子为“贱内”,但是李经毕竟是小王爷,身份高贵,他应该不会称自己的老婆为“贱内”,但是也不会直接称呼“王妃”吧?所以,李经说的王妃,应该是他的母亲,李正己之妻。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李正己之妻,那么李经应该称呼“母妃”才对呀?
纪晓拂有些糊涂了,李经说的这个“王妃”到底指谁呀?
看来,李经是故意模糊其辞,不让纪晓拂弄明白,纪晓拂暗暗揣测。
“多谢令堂亲自为她挑选,纪晓拂就在此表达敬意。”纪晓拂立即说道。
“啊,这个……”李经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纪晓拂见李经神情不对,急忙问道。
李经一听,知道自己指代不清,让纪晓拂误解了,于是尴尬一笑,说出了缘由。
原来,之前将士送来的那套礼盒和衣物,是他的母亲下令,一切都用最好的,但是挑选的礼物,是他的老婆去选的。
李经刚才说“王妃”,并不是要刻意模糊其辞,他还没有那么重的心机,只是不好说。
用“王妃”很恰当,因为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老婆,都是“王妃”。
昨晚,将士去找李经汇报阮臾的要求时,正巧李经的母亲和老婆都在身边,于是李经之母便命令自己的儿媳妇去准备。
“原来如此,真是麻烦你们一家了。”纪晓拂笑道。
“客气了,纪大哥!”李经笑着回答道。
说完,彼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不管是李经、还是纪晓拂,他们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大家都在试探。
纪晓拂抿了口茶,暗暗沉思。
昨日,丁香让将士准备衣物时,已经是晚上。
这大晚上的,李经的母亲不留在李正己身边陪自己的丈夫,而是跑到了儿子家中,去干什么?
阮臾随便一说,她就立即下令准备最好的,还让儿媳妇亲自去挑选,看来她对纪晓拂可是极其重视啊!
纪晓拂暗暗感叹,李正己的这位夫人,对军中之事可是极为关注啊!
她这样做,肯定是知道纪晓拂的目的,怕他找茬,怕做不好自己的儿子被骂,她来儿子家中,应该是刺探军情。
李昭被压制多年,主要是因为李正己的这位夫人。
李正己的这位夫人,是藩王之女,军中有她的“眼线”。她们一族的势力很大,所以纵使李昭千辛万苦,使出万般手段,也不能“夺位”,甚至连青州都不敢呆,远去长安“避祸”。
后来,她又认真挑选了个背景雄厚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更是如虎添翼,李经在军中的地位稳着呢!
这些,纪晓拂来军营前就暗暗调查过。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那也未必。
李正己雄霸一方,放肆无礼,连朝廷也敢斥责,一方面是因为他势力雄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严氏一党的支持。
各诸藩相互交好,暗中勾结,共同对抗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联系最紧密的,还属李正己与严复伦。
有严氏一党的支持,李正己雄踞一方,高枕无忧,但同时,严氏一族在朝中一手遮天,也要感谢李正己在背后做他们最有力的后盾,他们之间紧密相连、密不可分,共同御敌,一致对外。
这严、李之间的结缔,如此坚不可摧,靠的可不仅仅是李正己和严复伦之间的交情,更重要的,还有李昭和严安宁之间的感情羁绊。
这对于李正己来说,是最开心的,但是对于李经母子来说,却是最担忧的。
所以,李经母子虽然表面风光,实则内心惶恐不安。
他们,平日里做小伏低,百般讨好李正己,暗地里玩弄手段,密切监视着李正己的一举一动。
所以,李正己虽然不肯让李经过问军中事务,但是军中大事,他还是知道的。想到这里,纪晓拂不由得心中暗喜。
“李经兄弟,坐着无聊,要不让她去跳支舞?”纪晓拂主动提议。
“好!”李经坦然接受。
于是,丁香去跳舞助兴,纪晓拂则同李经在一起喝茶聊天。
为了让气氛更热闹些,李经还让人请出了自己家中的舞姬,给丁香伴舞。
丁香有些不情愿,但是纪晓拂已经说了,她也不能不配合。
丁香心中暗惊,纪晓拂让自己去跳舞,若是自己舞艺不精,岂不是丢人现眼吗?
幸而自己会跳舞,跳得也非常好,所以她不怕。
但是,她从没在他面前跳过舞,也从没在他面前提到过自己会跳舞,他就不怕为难她吗?纪晓拂这样做,是不是太莽撞了?丁香细想,这不像是纪晓拂的作风。
纪晓拂平时是很维护、很尊敬她的,他不会故意为难她,看来,他应该是知道她会跳舞的。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想支开她。
丁香是他的结拜“妹妹”,不是他的属下,两人感情深厚,纪晓拂放不下面子直接让她避开,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丁香暗自惊叹纪晓拂的深沉,表面淡定,不漏痕迹,其实,什么都知道。
丁香一面想着心里的事,一面去准备。她换了一套衣服,又重新化妆,仔细打扮,在众女的簇拥下,出来了。这时候,李经和纪晓拂也开始了聊天,两人聊得正起劲呢!
“李经兄弟,我今日来,除了表达谢意,还有一事要求你。”纪晓拂率先开口说道。
李经一听,心里一惊,不知纪晓拂又要找什么茬,但是他既然说了,李经也没有办法拒绝,只有认真听下去。
“纪大哥,不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帮忙?”李经问道。
纪晓拂看着李经,慢慢地抿了口茶,说道:“都是自己人,可惜你父亲对我有成见,还望贤弟能在令尊面前替我美言。”
李经一听,纪晓拂绕来绕去的,终于开始说正事。李经早就料到了,纪晓拂会提到自己的父亲,于是立即回复道:“纪大哥多虑了,家父性情急躁粗暴,他对您绝对没有恶意,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哥海涵。”
纪晓拂一听,摇了摇头,对李经说道:“李经兄弟至孝,让人尊敬,只是有些事,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什么事?”李经好奇地问道。
纪晓拂于是看了看李经身边的人,李经会意,命令他们退下。此时,只剩下李经和纪晓拂两人在低头密语。
“皇上毒杀刘宴,你父为他伸冤,皇上心有不悦,暗令我巡视青州,务必找出你父王谋反的罪证,以绝后患。”纪晓拂说道。
“什么?”李经一听,脸色煞白。
纪晓拂所说之事,可是朝廷绝密,事关生死存亡,他能不着急吗?
不过,他立刻镇定下来,纪晓拂的话,能信吗?
他,是在试探吧?
李经如果惊慌失措,不就表明了自己父亲真的有谋逆之心吗?这个,李经打死也不能承认。
可是,纪晓拂如此说,他又该怎么应对呢?李经想了想,没了主意,与其说错话,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纪晓拂见状,知道李经不信任自己,于是接着说道:“不过贤弟放心,我不会坑害你父王的。”
“多谢大哥!”李经回答道。
他想了想,纪晓拂所说,也不像是假话,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传了出去,对纪晓拂没有好处啊!
他,可是皇上的宠臣啊,背叛皇上,能得到什么?纪晓拂刚才说是自己人,难道他真的是自己人吗?李经不由得开始怀疑。可是,纪晓拂还是不值得他信任。
“刘宴不是自杀的吗?纪大哥,此话可不能乱说。”李经说道。
“唉!他是皇上的心腹太监窦文场亲手毒杀的,什么‘畏罪自杀’,不过是掩人耳目。后来说不过去,皇上又颁布诏书将他赐死。”纪晓拂回答道。
刘宴之事,李经知道,他是死后十几天皇上才正式发出赐死的诏书。
此诏一出,震惊朝野,如此不合常理,也算是让人叹为观止。李正己闻言,多次上书皇上,为刘宴鸣不平,这些,李经都是知道的。李经原本以为刘宴是被杨炎给暗害了,此时纪晓拂告诉他,是皇上派人毒杀的,不由得颤抖。
“他真的是皇上毒杀的?不是……不是杨炎?”李经胆颤地问道。
“嗯。”
纪晓拂点了点头,然后对李经说道:“具体详情,容我稍后细细说来。”
纪晓拂警觉地看了看附近。
李经明白他的担忧,于是请纪晓拂进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