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婷知道章母说这些话是讨好她的意思，可不知怎么的，听着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章母是长辈，何况还有章雪明在，她只有客气的份儿。

“不用不用，菜单你们定好了。就是食材还需要什么，要我们帮忙准备的，你们说一声就是了。另外大囡的嫁妆这一次是不是也一起买回来了？得叫个车先搬回家里去，到时候再送过来，那才风光。”

“东西还在路上呢，不着急。”章雪明笑着说道，顺手放下了碗筷，“估计还得三四天才能到，所以才请你今天过来，看看东西怎么摆放。不然等放好了发现不合适再调整也麻烦。我们家人少，就阿成一个男的，搬点东西都不方便。”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家亲戚不多，就算有亲戚，有来往的也不多呗。阮惠婷心里想着，还有就是，章成明没什么小兄弟铁哥们了，这倒也好，结婚的时候不用闹了。老实说，千岛县闹伴娘还是闹得蛮厉害的，加上阮惠婧又是个不会说话的，阮惠婷还挺替她发愁。

“那行，那一会儿我们一起上去看看。”阮惠婷用眼神征求阮惠婧的意见，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剥着虾干，根本就没有朝她们看上一眼。彷佛她们讨论的是别人的婚事，新房嫁妆都跟她没有关系。阮惠婷也是服了，只好暗暗叹一口气，跟着章雪明先上楼了。

总归在这里上了几个月的班，阮惠婷还是非常熟悉三楼的布局的。不得不说，章家也是把省钱进行到底了，房间的隔断没有任何改变也就算了，房间内也没有怎么装修，甚至连当下最流行的吊顶墙纸都没有。墙上是之华公司刷的白，装了几个明晃晃的日光灯，晚上也就罢了，白天看上去特别突兀的样子，让阮惠婷不由地皱了眉头。

地板倒是锃光瓦亮的，只是抵不过阮惠婷的火眼金睛，很快就发现了，纹路跟当初办公室的一模一样。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这不是重新铺的地板，是原来的磨掉了一层以后重新上漆的吧？”换地板和重新漆，这一来一去的价格，最起码差了一二万。

章雪明低下头看了看，笑道：“你觉得这个事情，我会有发言权吗？我要是能有，今天也不用找你帮忙了。”

阮惠婷想到了章雪明刚才的话，这才将目光从房间布置上收回，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也奇怪着呢，我这个一没有工作，二没有人脉的人，能有什么帮得上雪明姐忙的？难道说，是红辣椒OK厅少了服务员，要我去帮忙做两天吗？”

章雪明淡淡一笑：“行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假客气兜圈子了，就直说了吧。我另外开了一家OK厅，本钱还少点头寸。问人借吧，你也知道现在利息挺高的，我就做点小生意，这么高利息吃不消，所以想着问银行贷款。我在信用社有认识的人，利息就四厘多一点，不过要抵押。我想着娘家这不是有一套房子吗，抵押个一年半年的还是可以的，所以想请你帮忙跟阿成说说看，房子借我抵押一下怎么样？”

阮惠婷有些瞠目：“雪明姐，你是不是搞错了。就算要劝章成明答应抵押，你要么跟你妈去商量，要么跟我姐去商量，你跟我说管什么用啊，我跟你弟没什么特殊关系吧？他凭什么老妈的话不听，老婆的话不听，就听我的啊？”

章雪明拍了拍前额笑道：“小阮，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别人不知道你姐的想法，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阿成现在是什么都听你姐的。你姐要他向东，他不敢朝西，你姐要他赶鸡，他不敢撵狗。”

“这样的话，你得跟我姐去说啊，跟我也说不着啊。”阮惠婷打断了她的话，重新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章雪明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能跟你姐说得上话，我还用到你这里来兜个圈子？我就不信你没发现，你姐完全不喜欢阿成。她答应这桩婚事，一来是为了黄局长，二来也是你劝说的结果，对不对？”

“对啊，这个确实，我姐比较尊重我的意思。”阮惠婷转头看向章雪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你要的是我姐的东西，那我可以帮你去说。可现在你要的这套房子，是你娘家的房子啊。你自己想想看，这套房子跟我跟我姐有什么关系？我就这么说吧，我要是照你的意思去做了，那就是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这万一你抵押贷款还不出了，房子要被银行没收的话，我们姐妹俩还不得被人把脊梁骨给戳穿了啊？”

章雪明呆了一下，然后急切地说道：“不会的，我有把握，我不用贷很多，二十万就行，一年之内肯定能还掉，你相信我。”

一年能还贷款二十万，这么说，章雪明新开的OK厅年收入最起码得有二十万了。这是什么概念啊？阮惠婧在交通局算是正式工，一个月收入也就八百多，一年连奖金带福利，所有的收入都算上，也就二三万的样子。

阮惠婷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章雪明：“雪明姐，不是我非要打听你的私事，只是你这话我不敢相信啊。OK厅的生意我没有做过，但是也听说过。说是做得好一年也就七八万收入，算是顶天了。所以你是根据什么来保证，你一年能还掉二十万的贷款呢？还是说你原来红辣椒的生意就有这么好，所以你有这样的自信？”

章雪明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阮惠婷看她迟迟没有回答，又问道：“雪明姐，我一直听说红辣椒生意很好的啊。很多人都说你有远见，音响买的好，唱歌音质好，所以都很喜欢去你那里。我也听说了一点，说是这次租房到期房东要加租金，所以你不租了。我没做过生意，所以也不懂你的想法。我就是说说自己的意思，如果租金上涨不是很过分的话，你还是继续租着比较好。你想想看啊，新的OK厅，你贷款就要贷二十万，其他借款肯定也还有的，你打算还多长时间啊？而且新的OK厅生意好坏也不好说，你背了这么多的债，也没有个人来帮你分担，你觉得自己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似乎是被阮惠婷的话勾起了心事，章雪明叹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换啊？红辣椒我好好坏坏也做了四五年了，里面一根木头一块布，都是我精挑细选给配置的，能做下去我也不想换的。可是你知道吗？租金涨价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房东涨价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回房子，所以这个涨价金额根本就不是我能接受的。我要是接受了，那就是完全在给房东打工，自己别想着赚钱了。”

“房东要收回房子？为什么啊？”这下轮到阮惠婷不解了，“我记得这个房子是文广局还是文化馆的，不是个人的啊。”所以要收回房子干什么？是单位打算自己开OK厅吗？

“那个房子是原来老电影院的，我租下后把生意做起来了，自然就有人眼红了。而且……我当初租的时候确实价格挺便宜的。”章雪明顿了顿说道。一千多平米的房子，月租金才六百，而且允许一个月一个月支付，确实便宜。

原本章雪明还想解释一下，她能够以这么便宜的价格租下红辣椒的场地，是因为前夫的缘故。但是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既然阮惠婷没问，那就不说了，因此只是解释现状，“听说去年开始就一直有人在电影院主任那里抱怨，说是单位里下岗职工不少，职工家属也不少，有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自己人不做，偏偏把房子租给一个外人。”

阮惠婷点头，职工们的说法也没错，只不过真的是章雪明占了便宜吗？

“一千多平米的场地不小了，我才不相信电影院没有问过职工就直接租给你了呢。只不过这么大的场地，当时谁也不能保证做生意能赚钱，所以没人冒这个风险，这才落到了你的头上吧？现在看到有钱赚了，一个个的又开始眼红了，真是不要脸。”

阮惠婷不屑地说道，虽然说章雪明换个地方开OK厅，也能把客源带过去。但是这个场地也总归是做出了名声了，一些不太熟悉的客人，还是会按照地址找过来的。所以谁接手了红辣椒，其实也就是接手了章雪明的一部分客源。

章雪明叹息道：“谁说不是呢，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我也没想到OK厅能赚钱，就想着混碗饭吃就可以了。毕竟那时刚离婚，我又舍不得女儿，把她要到了自己身边。这要是没有进账的话，我们母女俩的日子要怎么过啊，是不是？”

“所以你是知道了房东的真实意图，所以才打算另外做一家的？”

“是的，我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就明白红辣椒是开不下去了。就算开下去，也不可能是我的了。所以我想另外转一家来做。就是那家地方大，装修新，设备也好，自然，转让的价钱也就高了。我手头没那么多钱，虽然OK厅这几年也确实赚了一点，但是除掉我女儿在上海读书的费用，其实也没有多少了。”

“你女儿多大啊，就去上海读书了？”阮惠婷想着章雪芬的儿子才五岁，章雪明就算比她姐姐早结婚，女儿应该也不会大太多吧，最多十岁就了不起了。

果然，章雪明说道：“也没多大，今年就二年级。因为我离婚后一直有人跟女儿胡说八道，在学校里也常常有同学非议她。我怕她受影响，幼儿园的时候就把她送去上海读寄宿学校了。横竖上海离千岛县也不远，我有空就去看她，没空就托付给她的班主任。一个月也就是出点钱。她那个班主任挺好，挺负责任的，还把我女儿带去自己家里好几次呢。”

阮惠婷突然有点佩服章雪明了，她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离婚肯定不会要孩子的，原因很简单，有了孩子别的不说，缚手缚脚是肯定的。再说了，她也不觉得送寄宿学校就一定比让给孩子他爸好。不过各人各想法，她也无意让别人一定要接受自己的想法。

“你娘家的房子抵押不抵押，我还真不好说话。不过既然你本钱不够，那有没有想过合股呢？”阮惠婷一边问，一边自己心里盘算着。阮惠婧那里有十万，葛俊成那个房子确实老了一些，但是好在地段和楼层都不错，多了不想，卖个四五万还是没问题的吧？这样的话，想凑齐二十万还是差了五六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