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侯公子目光一转,朝丁公望一施眼色,命他留在当地,看守朱云震,自己带着姬妾属下,大步向洞中走去。
朱云震口齿启动,有意说一声,那黄娟不在洞内,终子又忍住,垂目望地,枯坐不语。
天侯公子率领手下,在洞中仔细搜索了一遍,既未搜出那篇心法,也未找到任何特殊之物,只得率领众人,退出洞外。朱云震睹状,手撑地面,缓缓站立起来,神色之间,淡漠异常,大有任凭宰割,绝无怨言之意。
天侯公子冷冷一笑道:
“你老实一点,随本公子回返宫中,听候发落。”
转身大步行去。
众人尾随在后,朱云震默然垂首,随着众人行去。
那丁公望有看守之责,走到朱云震身旁,冷冷说道:
“小子,放乖一点,恼得我家公子性起,喂你一粒药丸,就悔之晚矣。”
朱云震置若罔闻,但觉脑海之内,时而空空洞洞,时而混乱一团,举步之间,胸口隐隐作痛,难受之极。
来至那片崖壁下,天侯公子将手一挥,姬妾属下纷纷纵身跃起,手足并用,朝上攀登,遇上那险峻难上之处,利用事先安置好的绳索,攀缘而上。
这山峰壁立千尺,险峻已极,又在大雪之后,若非事先安置了绳索,纵有绝世轻功,也无法登上峰顶,朱云震内腑重伤,手足无力,丁公望以绳索缚在朱云震腰上,将他拉上去。峰顶,山如玉峰,林似银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苍穹如盖,仿佛伸手可及,柳絮般的雪片,满空飞舞,回首下望,云气氤氲,已遮断谷底的景色,大雪纷飞中,山谷好似一个绝大的玉盆,此时,朱云震仿佛能够洞穿云层,透视谷底的景物,那清澈寒塘,白石小径,整齐的台阶,宽敞的洞府,纷纷浮于眼底,他恍惚似看到,一位长发披垂,白衣胜雪,温柔美丽,天使一般的少女,怀着无限的柔情蜜意,哀伤地站立在洞府之前,翘首上望,目送着自己离去。
忽听丁公望喝道:
“朱云震,走啦!”
朱云震心神一震,转眼望去,天侯公子当先行去,众姬妾紧随左右,其余属下尾随在后,只得暗暗一叹,咬紧牙根,随同众人奔去。
下了山峰,约莫奔行了个把时辰,经过一片山沟,天侯公子等的马匹留在该处,那燕黛葬身谷底,空下一匹马,刚好让朱云震骑上,此时天已入夜,雪光映照下,十余骑高头骏马,冒着风雪,投西而去。
一路上,只有天侯公子与众姬妾偶尔谈笑几句,其余的人都不说话,黎明时分,出了括苍山区,打尖进食之后,顺着山路,继续西行。
到此为止,朱云震脑中依旧是一团混乱,无法思索事情的经过,雯儿,那天使般可爱的姑娘,与朱云震同处幽谷,渡过那长长的一段神仙般日子以后,突然之间,判若两人,甚至在自己与人性命相搏、内腑重伤之际,对他施以几乎断命的一掌。此事过于奇突了,奇突的不近情理,令他不想明白内中的原因,唯恐明白真相之后,会更加心碎肠断。
冬日苦短,不觉已是薄暮时分,大雪纷飞中,马队驰入一座小镇,镇中仅有一家客栈,简陋之极,忽然来了十多位豪客,一时之间,杀鸡烫酒,忙乱异常。
这客栈总共有四间客房,两间较大的被天侯公子与从姬妾住了,其余八名属下,六人住了两间小房,另在店堂中,搭了一张床铺,供丁公望和另一人度夜,朱云震分得一床棉被,将两条长板凳并拢,准备渡过漫漫寒夜。
酒饭之后,天侯公子与众姬妾径自回房,丁公望等也各自安歇,想是天侯师徒驭下极为严厉,丁公望等八名属下,武功个个不弱,但却循规蹈矩,毫无一般江湖豪客那种火爆的样子,这一日一夜,朱云震未听他们大声说笑过。须臾,所有的人都就寝了,客栈中一片沉寂,除了大门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外,只有后房中偶尔传来几声娇柔的笑声。朱云震裹着棉被,静静坐着,一灯如豆,照着和衣而卧的丁公望和另一个人,那两人鼻息匀缓,大概已进入梦乡了。
朱云震心中暗暗忖道:难道我就这样俯首贴耳跟到天侯宫去,听任宰割么?无奈他内腑已成重伤,再经过这一日一夜的劳累,伤势更加沉重,非但无力动武,怕连这严寒的天气也抵挡不住了。
看来若要逃走,首先须得养好内伤,而且要在人烟稠密之处,才有隐藏之地,尤其要一举成功,若是逃而不脱,被追捕回来,那就没有活路了。
此时朱云震虽心灰意懒,却不愿被人宰割,既已下决心逃走,不觉精神一振,专心收摄心神,瞑目静坐,缓缓调理体内的真气,渐渐地,入了混然忘我之境。
约莫持续了一两个时辰,朱云震嘘出一口长气,由定中醒过来,一提真气,觉得胸口的疼痛减少了许多,真气运行到心脉中时,也畅通了不少。
他暗暗估计,照这样下去,有四五十日的时间,内伤或可痊愈。
盘算中,不觉喟然一叹,睁开双目,朝对面睡的两人望去。那两人睡卧的姿势,与初睡时完全一样,看那姿态,全然是心安理得,高枕无忧的样子,只有丁公望压在枕下的点窑穴铁笔,乌光闪闪,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突然间,朱云震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思想,暗道:这批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在天侯宫中,却不过仆役之流,我朱云震堂堂男子,可不能论落到这种地步。想到此处,陡然发觉,店堂中端坐一人,昏暗的灯光下,见那人凝坐不动,容色森严,赫然是天侯公子。
朱云震微微一惊,心中暗道:此人姬妾环绕,明明是个喜色之人,风流成性,如此寒夜,放着艳福不享,独坐堂中作甚?天侯公子见朱云震醒来,冷冷凝视一眼,目光一转,缓缓说道:
“你得到‘天侯心法’后,是谁指点你练习?”
朱云震淡然道:
“无人指点,在下独自摸索,也不过略窥门径而已。”
天侯公子冷冷一笑,道:
“独自摸索,也能窥得门径,你倒称得生有慧根了。”
言下之意,深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