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没去找朱厄尔和映雪前,我就猜想他们肯定知道疯女人已经死了的事。结果,他们一无所知。没人告诉他们。
“她死了?跳河?”映雪听我说完,问。
“是啊,我爸妈说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晚回来。”我说。
“也是。要不然,老爸肯定会打我的。”朱厄尔说。
“我真不敢相信,爸妈一直说河里淹死过人,原来是她的孩子。”映雪说。
“是啊,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吓唬我们,编出的这样的事。”朱厄尔说。
“这倒好,疯女人可以和她孩子见面了。”映雪并不难过。
“可是他们都死了,怎么相见?”我问。
“都死了,才能见呐。要是一个活着,一个死了,那才见不到。”映雪说。
“那我们死了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我问。
“当然啦,我们永远不会分开。”映雪走过来抱抱我说。
“那可说不定。”朱厄尔突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说不定?”我问。
“什么都说不定。”朱厄尔说。
“那是什么意思?”映雪问。
“我也不知道,随口说的。”朱厄尔歉意地笑了笑。
“荒谬。”映雪踢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一根树枝,瞪了朱厄尔一眼。
疯女人带来的恐惧感,在她死后,突然消失了。有时候,我们三个玩得无聊了,映雪就会叹气似的重复同样的一句话:如果她在,我们或许都不会感觉到无聊。
这时候,朱厄尔就会煞有介事地祈求疯女人出现。我便会害怕。映雪对此很感兴趣。
“她不会出现的。”映雪虽然感兴趣,但是并不认为朱厄尔的做法能让疯女人出现。
“为什么?”朱厄尔问。
“因为她和她儿子相见了,不会疯了。不疯了就不会把我们当成她的孩子,自然不会出现。”映雪说。
“她死了就能不疯了?”朱厄尔问。
“当然啦。要不然,她早就出现了。”映雪说。
朱厄尔相信了映雪的话,便不再跪着祈求了。我们又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无聊透顶的氛围中,直到我看到了一团棉花。
那团棉花躺在我家院子里的西北角落里。我走过去捡起了它。
“你们看,这棉花多柔软。”我将它递给映雪。
“啊,是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点呢。”映雪尖叫着将它捏来捏去。
“棉花有什么好玩的?”朱厄尔对此不屑一顾。
“好玩得很。你们等一下我。”我跑到屋里,拿了一盒火柴跑了出来。
“你要点燃它?”映雪问。
“是啊。这可比朱厄尔放的火好玩多了,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我说。
我划了一根火柴,将棉花团点燃了。它燃烧起来就像无数个星星闪闪发光,若隐若现,而且火苗绕着棉花团跳来跳去,像舞动的少女。
“真好玩!它怎么是这样燃烧的?”映雪问。
“不知道,反正不像别的东西烧起来都是一个样,它是舞动的星星。”我说。
“确实好玩,可它化为灰烬了。”朱厄尔一巴掌将还没有散开的灰拍散了。
“我们家多着呢,我去拿一大团过来。”我说。
“好。”映雪和朱厄尔都点头同意。
我从放棉花的房间里抓了一大把过来,一下子点燃了它们。火苗像一条火龙一样在棉花团上乱窜,让人难以捉摸。没一会儿,棉花团就变黑了。
“又没了。”映雪说。
“再去拿。”我说。
没有人表示异议。我们对此发了狂。
后来,我开始讨厌跑来跑去,便拉着映雪和朱厄尔进了放棉花的房间,直接点燃了整个房间的棉花。
它们一变成火苗,就疯狂了起来。火苗神出鬼没地在棉花里窜来窜去,眼看火势就无法控制了。
我们只好用手、衣服或者别的能抓到的东西拍打它们。可这完全是徒劳无功。
它们即使被扑灭了,仍然会从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窜出来。
我们害怕了,尖叫着去喊我的老爸老妈。他们当即提了水桶,端起脸盆跑了过来。我透过窗户看到火苗掩映下的他们变成了纸人,仿佛突然间就会被大火吞噬一般。
等爸妈扑灭了大火,棉花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没被烧掉的也被水和灰烬弄得污秽不堪。它们是不能再用了。
原来那么洁白柔软的棉花团,像老死的枯树失去了生气。我们被惩罚是必不可免的。
这件事几乎影响了我们一年,我们再也没什么好玩的活动了,只能好好学习。
可陆老师教我们的还是上一年同样的内容。我和映雪每次考试都会考一百分,考九十九分是十分罕见的事。
同学们羡慕不已,陆老师也说我们有前途。可我高兴不起来,映雪也快乐不起来。我们弄不明白重复地做同样的事,有什么前途可言。
映辉也经常考全班第一,我们和他没办法比。这是我们苦恼的地方。
讨人厌的一年级还是过去了,没办法喜欢的二年级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奄奄一息了。
三年级是崭新的开始,不牵扯所有一年级和二年级让人不快的事。
李老师教了我们一年,当然是二年级。可她却在我们放暑假的时候嫁到了别的地方。我们甚至都不知道。
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一个新面孔出现在我们班。
她对我们说:“李老师嫁人了,以后由她来教我们班。”
我们这才知道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再见都没说一声。于是,我认为她也不像我们认识的那样好。朱厄尔却抱怨她没给我们喜糖吃。
映雪对我们俩的抱怨毫无兴趣。或许因为李老师和她都是女人吧。
苏老师也是女的,而且也是嫁到我们这里,然后来我们学校教书的。如果李老师不走,她还来不了。
她半年前就嫁到我们这,一直等着教师职位的空缺。她很庆幸自己有机会来学校当老师,也感谢李老师给她这次机会。
苏老师没戴眼镜,看起来比李老师小。圆脸,短发,身材也要比李老师小一号。她的脸胖嘟嘟的,没有酒窝,像两年之前映雪的脸。
她通常穿着红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裤,蓝色的平底鞋或者黑色的高跟鞋。
朱厄尔一看到她的打扮,就十分不喜欢。当她一脸严肃的上课时,朱厄尔更不喜欢了。
苏老师不仅上课时严肃,下课的时候也是严肃的。她的表情虽然没有陆老师那样刻板,但是总让人畏惧。
第一次开班会的时候,我和映雪都以为她会直接宣布我是班长,映雪是学习委员。
她却说:“班长和学习委员都要第一次考试之后才能决定。谁考得最好,谁就是班长和学习委员,不分男女。”
我们对此忿忿不平。更可恨的是,她还随便从点名册里拉了两个人,暂时任命他们为班长和学习委员。
那两个同学听到她宣布他们为班长和学习委员的时候,都惊恐地看着我和映雪。
我们不会恨他们俩,不过,我们会痛恨苏老师。
我们已经当了两年的班长和学习委员。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还是装作不了解我们。
总之,她的行为让我们对她没了好感。不过,这要排在所有那些不同意我们跳级的老师们之后。
特别是我们上二年级之后,学前班的一个小女生跳级到了我们班的时候,我们更加痛恨那些不让我们跳级的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