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一霎时,雨点连成线,哗的巨响,像是天塌地陷铺天盖地倾泻下来,甚至还有更大的趋势,从远处望去,好像一块灰色的幕布遮住了整座城市,霓虹灯光都变得模糊不清。
模糊的视线里,男人在玩手机。
她斜靠在门边,很想知道他在玩什么,但又不敢轻易破坏现在的氛围。
她安静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哒哒哒点个不停,他时而露出一副愁苦模样,时而又低气压,好不容易眉目舒展,叮咚一条微信,又让他不耐烦起来。
屋外的狂风骤雨与此时的安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苏澜心里,渐渐只剩下钟铭呼吸的声音......
呼。
呼。
呼。
她心潮澎湃,酒精疯狂在她体内游动,企图唤醒她老旧的机能,去征服身着白色衬衫的敌人,敌人此时还在低头工作,手指飞快,睫毛随着眼睛上下翻动,还有他性感的喉结,充满了对人的诱 惑。
“我工作一会儿。”他这样说完,就把苏澜晾在一边,自己抱着手机疯狂打字,她想说借自己的电脑给他,但似乎想到什么,立刻把这个念头摁回了脑袋,这可不兴给他看,要让钟铭知道自己这些年全靠这些好东西过日子,可不得嫉妒死。
这时她的余光忽然发现了在沙发的缝隙里,在距离钟铭屁股只有一个巴掌的地方,一个乳白色头大身体直的东西正满脸怨念地看着她,它恨不得现在就蹿到钟铭面前,开到最大马力,将这个夺走她女主人的男人震死。
苏澜酒醒了大半,她有点后悔让钟铭留下来,在她独居的这些年里,很多好玩新奇的东西都被她从网上搬到了家里,有些趣味十足艺术鉴赏性很高很适合收藏,有些就没那么高雅,俗,俗不可耐,又必不可少。
她离开门沿,假装淡定地往沙发走,钟铭专注在工作上,即使知道她走过来,也没有反应。
是吗?
他为什么在工作?你还看不出来吗?为什么在这个满是粉色又充满暧昧的房子里,还要捧着他那个手机,哒哒哒输入一大堆下周甚至下下周的工作指标?
他今年三十四岁。
正是壮年。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忘掉苏澜,他想要忘记的除了记忆,还有肉体。
四年。
你说不清楚四年有多少个日夜,正常人也不会去算四年到底多少个日夜,在这些数不清的岁月里,他们欢愉,快乐,用最原始的行为圆满最纯洁的感情,用坦诚和刺激,记住每一个爱的瞬间,在她每一寸肌肤留下他的触感,让身体的战栗充实灵魂的默契。
他们战斗力惊人,从中午一直滚到晚上,又在半夜醒来用被子遮盖叫声和喘息。
无数次的对撞,让他们的身体代替记忆,记住了对方。
感觉到苏澜的脚步声近,钟铭不由得停下右手,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出声:“那个,还是借你电脑我用用吧。”
本想偷偷靠近把东西 藏起来,没想到对方出声,心虚的苏澜啊了一声,钟铭立刻起身,关心地问:“怎么了?”
看到苏澜满脸尴尬,他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多问,嘟哝一句:“大惊小怪。”
谁大惊小怪!
见他又低头看手机,苏澜心里一狠,在自己家怎么还小心翼翼的,就算给他看到又怎样!都是成年人了,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他钟铭也不是害羞的人!
“你不害臊。”苏澜的手指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划过。
剧烈喘息着的男人搂过她的头,摁着她往被子里钻,她立刻住了嘴:“我错惹!”
男人笑了起来:“不愿意?”
她摇头:“不愿意。”
学法律的人尤其知道,当女生说不愿意时,你绝不能以为她是害羞,不能因为偏见害得自己在铁窗里待三年甚至更久......
所以尽管意犹未尽,但男人还是尊重她,手抻着床让自己往下睡,人矮几分,正好碰到她的头,他就这样贴着她的脸,湿热的呼吸从脸颊打在耳边,诱得她浑身缩紧,更可恶的是这个人还在她耳边说话,压低了声音,又是热气又是甜言蜜语......
“喂,你电脑能用吗?”
实在忍受不了手机打字速度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前,吓得她下意识想后退,但又怕钟铭误会,硬生生止住,可她毕竟喝了一瓶白酒,身体哪有平时好控制?这不脚软送了助攻,让她冷不丁,扑向钟铭。
这要在偶像剧里,他们会在客厅先转个两分钟,再配一首不太搭的音乐,歌手的嗓音让他们转圈的速度变慢,慢动作慢慢慢慢下来,这时该她尖叫了,因为身体不受控制发出的尖叫一定要有面部的特写,尤其是眼睛,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男主,要不可思议要惊慌失措,之后该倒了,两个人一起倒,反正一定要倒,男女主身高差在那,不倒亲不到嘴,导演说他不管,一定要倒,就算男主是军人设定,也一定要倒。
苏澜倒了下去。
“快起来。”男人伸出手,想拉一把已经没有力气的女生。
艳阳高照,操场上不少人正在跑步。
浑身是汗的少女拉起男人的手。
“还能跑吗?”
“不能。”
“喂!苏澜!你下周就考800米了,现在不练,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男人拿出汗巾替她擦汗,一边擦一边唠叨:“我可是放下当事人来陪你跑步的,你可不能辜负我啊。”
“钟铭你好没有职业道德,竟然弃当事人于不顾,就问你知不知罪?”
男人板着脸:“不要转移话题,你才跑300米就这样,下周800你不得去医院?”
女生喘着粗气:“没事儿,大不了期末补考,现在临时抱佛脚不顶用,你让我死了算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
自从见到钟铭,以前的回忆总在很奇怪的时候掠上心头,那么遥远那么清晰,只是这些回忆,能不能敲开他紧闭的心房?
苏澜倒了下去,她以为自己会倒在沙发上,毕竟她面前就是沙发,可她没有,因为一直手拉住了她,他只轻轻往身上一扯,原本失去平衡的身子,已经跟他贴在一起。
可恶的身高差!
她的脸撞在胸口,与他的唇,差了一个她的头。
“酒没醒别乱跑。”他的声音。
“唔,我没醉。”
男人不置可否,刚才扛她上楼时的感觉又来骚扰他久未解封的身体,柔软滑嫩虚弱的苏澜,简直对他有致命的诱 惑。
“钟铭,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人已经飞了起来。
是的,苏澜感觉自己在飞,不过她是倒着飞,身前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推向沙发,视线从钟铭的胸口一下看到他的鼻孔马上又是自己家的天花板再就是沙发上用作装饰的枕头。
钟铭在剧烈的喘息。
五年。
他忍了五年。
忍的过程并不好受,他试过冲冷水澡,后来又去跑步,虽然都能暂时压抑住那股子冲动,可不一会儿又会袭来,这时他已筋疲力尽,想要反抗也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等着逐渐平复。
等的过程依旧不好受。
长久的习惯让他选择了忍耐,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会坚持不住,至于他为什么要坚持,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我去厕所。”他稍微平复情绪,准备去洗把脸。
因醉酒的缘故,苏澜本就感觉头重脚轻,此时重重倒在沙发上,只觉天旋地转,天花板在跟电灯泡谈恋爱,灯光炫眼,她不敢直视,用一只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随便一抓,抓来个抱枕,她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抱着枕头竟哭了起来。
从厕所出来的钟铭听到苏澜的哭声,愣了会儿,很快又叹了口气,他没有走回客厅,只是站在厕所门口,他为什么不敢走过去,他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和苏澜,本不该再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他亲眼看见她们进了酒店......
哭声越来越大,就是要哭给钟铭听。
“钟铭,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好陌生,我们不该这样的。”
不该哪样?
不该陌生吗?
这么多年,变得陌生,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钟铭,你跟我说话好不好?不要不说话,钟铭,我求求你了,我想听你的声音,我想看见你,你不要躲着我,你躲了我五年,不要再躲了好不好......”
他为什么要躲?
他为什么不能勇敢地来找她,跟她说,自己舍不得,不想分开?
因为他不能。他不能,他没有资格。他爱她的资格,被她亲手剥夺。
你能想象,你好不容易想通要来找她,她却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的画面吗?
再一次走到门口,他说:“我还是走好了,留在你这里,对你名声不好。”
我不要什么名声。我只要你。
她哭得不能自已,酒精麻 醉了身体,让她无法控制泪腺。
“钟铭,不要走。”
他还是走了。
窗外的雨更大也更急。
人走在这样的雨中,随时都可能被带到臭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