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老几位各自搬马扎在祖师像前坐下。我把师父的信给大家传看了一遍。
我平静地看着各位。除了麻杆面无表情外,其他人脸上都是伤感之色。等大家也平复了一下。
我说道:“师父的信你们也看过了。师父让我自己选择自己的道路。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陶陶先说道:“我没什么建议。我的想法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听陶陶说完,我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周姐接着道:“王玄,门主让我们做选择时,我认为你会做一番事情的。所以我当时选择了留在你身边,帮助你。如果你不想做事,你让我们留下做什么?和你一起种地吗?”
听完周姐的最后一句话,我苦笑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反问周姐道:“我种地,你会锄草吗?”周姐先是一蒙,她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接着周姐沉默了。
吴夏和王冬齐声道:“我愿意,别说种地了,要饭我也愿意。”她们俩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着我。
这回轮到我懵逼了。这可是要超脱朋友的关系了。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啊。
我又问了一句废话,“要饭,要是我把你俩卖了呢。”王冬看着我没忍住,笑了笑没有接话。吴夏脱口而出道:“卖了,我也不怨恨你。”
我,我无话可说了。我用余光瞄了下陶陶,那丫头正看我呢。大大的眼睛里像是一汪醋水,有无尽的酸意。我不敢看了,忙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郑秋。
郑秋见我看她,眼神坚定道:“王玄,周姐说的对,你要做一番事业的。一是你不做一番事业,都亏了你的聪明才智。你这么年轻就想孤老山林吗?二是当下道门连连生事,将要倾危,你真要见危不助,见死不救吗?三是,师父信中已经说明白了,你做什么他都支持你。你完成祖师的遗愿,他更会支持你的。师父信中的言语也是留有遗憾的。他没有做到,他对祖师有愧的,你做为他老人家的唯一一位徒弟,难道不应该尽力为师报仇,完成师父的遗愿吗?”
郑秋这三问,把我惊着了。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丫头,竟然说出这样一番无可反驳的大论。让我刮目相看了。
麻杆在一旁看着郑秋,也有些讶异。他也没有想到郑秋会说出这种有见地的话来。
我再次扫了一眼大家,道:“郑妹子,有见地,让我实在佩服。你以后做我的兔头军师吧。”郑秋一愣,大家都是一愣,麻杆嘲笑道:“兔头军师,亏你想的出来。”
我晃了一下头,道:“狗头军师,太不雅了吧。”
麻杆怒目圆睁,想要吃了我一样。那几位也是一脸的嫌弃我。我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说要紧的吧。
我开口道:“郑妹子说到我心里了。今天实话告诉大家,这几天我已经认真想过了。我和麻杆确实要做些事情。其一,完成师祖,师父和韩东阳师父以及麻杆父亲张少阳四位的遗愿,创立门派。其二,上‘小黄泉’为师雪恨。”
我这个想法两天前已经和麻杆详细谈过了。我们也算经历了些事情,我们俩这一次要为自己选一条不平坦的路了。
我看着平静的大伙又道:“这条路可能很艰险,可能很不好走,可能多灾多难。不知道你们愿意一起走吗?”
几位美女一口同声道:“我们愿意!”
“那好,既然你们愿意。我希望以后我们能精诚团结。我提个建议,我们七个,结拜为异性兄妹如何?”
我说的时候还故意看了看麻杆。
这小子临事撂挑子,没一点儿帮我说话的意思。我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提的建议,这会竟然不帮腔了。等着,麻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提议被大家无声的否决了。
各怀鬼胎。
我让大家这几天先想个门派的名字。师父的大事办完我们就挂牌,门派驻地就设在三清庙,其他的等以后慢慢再说。
接下来大家一起帮我整理了师父的遗物。师父真攒了不少积蓄,我看了一圈,对周姐道:“你是大姐,又最稳住。这些钱你保管着,作为我们的初期经费。”
周姐推辞了一阵,在大家的一致劝说下,周姐不遑多让地接受了。我们门派的第一任大管家诞生了。
后续走到哪说到哪吧。
我带大家又在枣树下为师父选好了穴位,做上标记。等下午让六爷派人来打穴(挖墓坑)。
遗物和东西都收拾好,大家赶在中午前回到了家里。下午师父要火化,我让陶陶她们下午也来参加火化仪式。
说完我和麻杆就先回了祠堂。我给六爷把找好穴位的事说了,六爷吩咐了几人下午去打穴。这边开始筹备为师父火化的事宜。
传统的火化,都是在青条石上用松木,柏木搭个两米见方的木架子,遗体放在上面,因为松木柏木寓意好,耐燃烧,燃烧温度高。基本上三个多小时就能火化好。
午饭后,庄老给我打了个电话,慰问了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电话里庄老嘱咐我不要太过心伤,注意身体,会长已经派人来参加师父的葬礼,明天上午就到了。
这让我更加有些受宠若惊了。忙谢过了庄老,让庄老给会长也带声问候,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庄老还给我说了一件事,会长想我处理完师父的事情后,抽个时间去趟总会,会长想和我当面谈谈。我只得先答应了下来,至于时间吗,回头和那几位商量完再说。
我把总会派人来的事,先告诉了六爷,六爷的眼神也是一动,接着对我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亲自接待。”
等我和六爷走出祠堂时,火化的木架子已经搭好了。
火化仪式开始,我穿上重孝,先给师父磕完三个头,揭开师父的蒙脸纸。六爷选好的六个人,同时动手抬出师父的遗体,一直抬到木架子上。接着由一位长者是我爷爷的堂兄,我叫豆爷,引着我绕着师父的遗体走上三圈再为师父唱三遍送行的俗语。都爷念一句我跟一句:
‘师父一路走好,莫牵挂;有啥事情交代,头七给我托梦;捎衣捎钱你张口,勤劳困苦了一生,莫再委屈了自己个。金山银山我为你铸,宽屋大院我为你造。让您老在那界自在逍遥,永享美好。’
三遍过后,七哥递给我一支点好的火把,我又看了师父一眼,在泪水划落时,火把也抛了出去,加了桐油的木柴,噌的一下就着了起来。瞬间火势已把师父包裹了起来。
我当场跪下,痛哭起来。麻杆,陶陶,还有那四位都陪着我跪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点火苗熄灭,我才被堂兄们扶起来。金爷捧过一个木质花纹的骨灰盒到我面前,我擦了一把眼泪,开始抓起第一把骨灰放进盒子里,然后抬遗体的几位上来开始清理遗骸骨灰,都装进了骨灰盒里,盖上了盖子。又递给了我。
我捧着骨灰盒走进祠堂,在列祖列宗前磕了三个头,把骨灰盒放在了祖宗的供桌上,暂时寄存。装过师父遗体的棺材,被抬到了祠堂后院,作为义棺存放起来。
师父这一次真的离我远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的模样了。
我坐在祖宗的牌位前,看着那上百的牌位一直发呆。
晚饭后,我让麻杆也回家了,我想一个人再最后一次陪师父一晚。六爷想找人陪我,被我拒绝了。
夜里,偌大的祠堂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一直看着祖宗的牌位和师父的骨灰盒发呆。
这一个个牌位,曾经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或精彩,或平淡地一生。此刻他们都去向了遥远的地方,在未来的某天,我也会变作一个牌子,被放在台子上。
子时,一股微弱的气息,从祠堂上面传下来,有人来了。我没有动,我不想因为来人扰了我和师父的最后一次清净。
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时间,知道来人是谁。
我装作毫无察觉,还在和师父的骨灰盒絮叨着。絮叨着还不曾告诉师父的我的心里话,一半是回忆,一半是过往。
房上的人待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次日刚天亮,麻杆和我爸一起进来了。看着黑眼圈的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端了一碗饭到我的面前,我接过来默默地吃了下去。
饭吧。六爷开始给我说给师父送葬的流程。纸人纸马前行,接着是唢呐队,一路奏乐。接着引路人各拿着挑幡在前面边洒纸钱边引路,我捧着骨灰盒跟在引路人后,最后是送葬的亲友好朋一路相随。
我默默记下流程,又对六爷道:“由您老一切安排吧。”
“九点起灵,再等一会总会的人。如果他们还没到,九点准时起灵,由你金爷指挥送葬。我留下接待他们。”“好的六爷,您老费心了。”六爷听我说完,就出去安排一切事宜了。
刚八点过一点。道门总会的人就到村子边了,专门在村口接待来宾的人直接把他们带到祠堂前。我和我爸,麻杆也出去迎接了。
最前面的那位,身材中上等,略胖,但是一派官气,走路都带着威风。麻杆在我耳边小声道:“这位是执法二处的处长魏金水,此人最善于交际,八面玲珑。有次我陪师父去总会见过此人。”
六爷最先开口说话:“远道的客人,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只见魏金水处长急走两步,到了六爷跟前,握着六爷伸出的手道:“老人家,还让您亲自迎接,折煞小辈了。”两人客气几句,六爷指着我道:“这位是我的孙子王玄,张志和师父的徒弟。”
魏处长赶忙走过来,对我道:“王兄弟的大名早已经是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我也客气了几句,先带几位去师父的骨灰盒前鞠了几个躬,然后六爷告诉魏处长要开始送葬了。魏处长远道而来,肯定累了,让他们先在席棚里休息,等送葬完,再来陪坐。
魏处长说什么非要跟着送葬,六爷也不好拒绝了,就任便了。
一切琐事已安排就绪。金爷在祠堂门口高喊一声,“起灵。”队伍开始向三清庙出去。一路唢呐声悲,白纸带哀。队伍排了有一里地长,浩浩荡荡向半山腰走去。我是见一个路口在鞭炮声中哭几嗓子,陶陶和吴夏在我身边也陪着我哭。
第一次在这条路上,哭路!我心里一阵阵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