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叫号，她不情愿地跟他的手分开，起身要去拿，钟铭快她一步接过餐盘，上面满满当当的食物，这让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砸了砸嘴：“你走快点。”
钟铭想说什么，一只小手推着他腰让他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真拿她没办法，面对这么主动的苏澜，纵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更何况钟铭并不恨她，只是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他自是享受苏澜这般主动的，刚在一起那些年，苏澜对谁都不会敞开心扉，要她主动难比登天，两人也因此常常爆发矛盾，后来她就变了，变得粘人，这让钟铭开心好一阵：“终于把你教会了。”
吃了根薯条，苏澜问他：“你就不能直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她指钟铭留信纸这事，反正都是要让她知道，何必那么麻烦呢：“为什么是今天？”
她一旦开始问为什么，钟铭头就痛，没想到五年过去了，这招的杀伤力还在，试想一下，你要让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在两年内过法考，她得有多少个问题，你得有多少的耐心？
后来的钟铭事业顺风顺水，性子也被各类奇葩当事人磨得平稳不少，面对女朋友狂轰滥炸的发问，他变得很有耐心，解释一遍不懂就两遍，还不懂也不至于生气，直以为自己的说法不够通俗易懂，便自个儿苦思冥想，终于想到更简单的表述，他会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教会苏澜，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因为我今天有空。”他只喝可乐：“苏澜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吧？”
女人抓着汉堡的手一僵，很快点头。
她早就想跟他坦白，至少把误会解释清楚。
钟铭只是想跟她倾述自己这些年的苦，最初几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要闭上眼，或是偷得半分钟的闲，就能想起跟她的甜。
“其实最开始几个月，我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你都没有接，或者说你接不到......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我怕你找不到我，手机一直开着，我不敢让它没电，那时的书包里放三个充电宝。”
说着他又喝了一口，疲倦的神态现出失落：“我等了你半年，也找了你半年，就放弃不打了，我现在很害怕打你的电话，我不想再听到那个‘嘟嘟’的声音，你明白吗？太烦了，一直不接，真的太烦了！”
他喝得很快，可乐一下见底。
苏澜低着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错了。”
两个人偏偏因为拉黑删除，错过了，重逢的契机。
“半年......”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半年你才放我出来，你可以啊，苏澜。”
她自嘲地笑道：“半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上班心绪不宁，下班就去酒吧喝酒，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我盯着手机在看，幻想你能找回我，但又觉得你不可能回来了，我好痛苦，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我就打你电话，一直打，你不接我就一直打......我觉得每一天都好难熬，我后来选择不去看手机，因为一看它，我就会期待你找我，期待就会失落，因为不看手机，我错过了好多机会，也没了朋友......”
——很多人找她找不到就以为她失踪了，单位的领导找不到她以为她不想工作，父母找不到她以为她遭遇不测，为此她被骂了好多次，后来朋友懒得找她聊天，同事干脆当她透明。
这样过了一年，她认为钟铭不可能再回来，便换了号码，又因拿到律师证，渐渐走出了阴影，终于能够跟别人正常交流。
“哎。”他的叹息拉得很长，良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真的可以让它过去吗？五年的分别，期间的痛苦迷茫，期间的寂寞空虚，期间的孤独，真的可以就这么轻易让它过去吗？
不然你还想怎样？
继续痛苦？
他们已苦了太久，五年的分离，爱而不得，杳无音信，只能凭着记忆不断重复播放昔日美好的画面，她不敢看电视剧，不敢看小说，不敢去听失恋的歌，因为这些能引起共鸣的感同身受，她一个人承受不来。
沉默。
小孩的欢乐还在空间回荡，外面川流不息。
该死的沉默。
就在这时，钟铭忽然扬起脸，他的眼里已没有悲痛：“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三十分钟前的苏澜绝对不会想到，现在自己正和钟铭坐在前往重庆的动车上，望着身边大包小包提着行李在找座位的人，她张大了嘴：“会不会太突然了？”
钟铭发了微信给律所合伙人，扭过头看她：“你已经下不去了。”他指了指已经关上的阀门，外面的乘务员后退一步，退到黄线后面，动车一抖，缓慢前行。
“为什么是重庆？”
男人伸出右手看了看表：“四个半小时，如果你能想起来，说明你还有救。”
“这怎么想得起来？在一起周年纪念日？不对啊，我们是一月二十四号在一起的，现在早过了......呃，分手纪念日？也不是，十一月十二号呢......”
听她碎碎念，钟铭有些动容，没想到她记得那么清楚，这可难为了没啥脑容量的苏澜。
其实苏澜记忆力和智商都不算低，至少她真的能在两年内过法考，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家事律师，只是钟铭印象里，她仍是以前的她，这五年的时间仿佛被悲伤给冻结，事实上，人可能会变，但在心爱的人面前，是永远不变的。
你永远是他的心肝是宝贝是小可爱是小麻烦。
就算你活到八十岁，他也不会觉得你老。
相伴一生，这一生，你就是你。
钟铭忽然觉得很放松，侧着身看苏澜在努力回忆曾跟他立下的誓言，那模样可爱极了，他终究是忍不住，牵过她的手，告诉她正确答案：“我曾经对你说过，要是吵架和好了，就带你去重庆吃火锅。”
只是他没想到，誓言后的最后一次争吵，竟持续了五年。
